凰石村的广场上人山人海,千余村民围在广场中央的石台前议论纷纷。
广场中央的石台上立着一根铜柱,上锁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锈迹斑斑的铁链上贴满了黄纸朱字的辟邪符。
少年身周被一大堆蓬松的木柴包围,上面弥漫着焦油和硝磺的味道。少年也不过十四五岁年纪,无精打采的垂着头,蓬乱的头发下两条剑眉分外传神,眼中透出高傲和倔强,正午的炎阳炙烤着大地,少年的嘴唇已晒得干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凝重到令人窒息的气息。
铜柱旁的遮阳伞下立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道士,手托拂尘,身背一柄紫色长剑,神态悠闲,却一言不发。
石台后屹立着一块足有十丈高的黑色巨石,上面的红褐色斑纹隐然构成一副浴火凤凰的图案。传说很久之前,这里突然天降陨石,凰石村的祖先惊为神迹,虔诚膜拜,并修建了石台和广场,用来祭祀神灵。果然在凰石的庇佑下,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村民一直平平安安。多年以后这块乌黑发亮的巨石就变成了是凰石村的信仰,凤凰也变成了凰石村的图腾。
石台四面的台阶上立着八名强壮的汉子,手中捧着一柄长刀,刀刃在刺眼的阳光下闪烁着森森寒意。
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走上石台,面色凝重,向老道士行了一礼,他冲着议论纷纷的人群摆一摆手,广场上顿时鸦雀无声,那是凰石村的族长何承祖。
何承祖缓缓说道:“神石有灵,庇佑我村风调雨顺,几百年来从不曾有不详之事发生。可是十五年前的一个风雨之夜,我村突然闯入了一个不速之客,当时他身负重伤,浑身是血,怀里抱着一个不足周岁的婴儿,他被仇家追杀自知在劫难逃,便将孩子留下。君让兄弟膝下无子便收养了这个孤儿……”
“我是爹爹的亲生儿子,你们为什么要编造谎言?你们都是骗子!大坏人!”少年声嘶力竭的喊着,打断了族长的话。
人群中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喝道:“你还有脸提你爹爹,前天中午在村西的小溪边你狂性大发,眼透红光,害死了君大叔,我们和族长爷爷都是亲眼所见的!”
“对对对,当时你那狰狞如地狱厉鬼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记得,晚上做梦都梦见。道长大展神威,快除掉这灾星,为君大叔报仇。”另一人随声附和。
少年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努力回忆前天的事,思维一片混乱,只记得那天的太阳比今天还要毒,他和爹爹一起去溪边钓龙虾,他直视了一会儿太阳,接着眼睛忽然如火烧刀割,全身就像爆炸一般,接着就失去了意识。后来恍惚之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时已经被锁在凤凰石前的大柱子上了。
他爹君让性格倔强,早年丧妻,发誓终生不娶,他是村里的猎户,与邻近的村民们一直关系不错,但凰石村很大,共有一千多人,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不清楚君让是谁,也不太清楚具体缘由,却对铜柱上的少年大肆议论。
族长待人群稍稍安静又继续说下去:“君让兄弟性子虽然倔了些,为人却从没有什么心机,他对这孩子视如己出,给了他名字,将其抚养成人,还送其读书,谁知这孽种却……却是天煞灾星临世,君让兄弟也被他克死。”
村民们都唏嘘不已,一边叹息君让之死,一边咒骂着为他们的生活带来不详与厄运的灾星。
“幸好有这位神通广大的冲玄道长,一眼便看出这孽种身上邪气冲天,细查之下才知这孽种竟是天煞灾星临世!”何承祖为众人引见冲玄道长。
那老道士气定神闲,在遮阳伞下向众人微微点头,随后看看太阳,开口道:“午时三刻乃是这天地间阳气最盛之时,时辰将至,稍待片刻便可以处决这孽障了。”
何承祖点点头,喝道:“君栩,你还有什么话说?”
铜柱上锁着的少年摇着头,无力的苦笑着,却一句话也不说,眼睛死死盯着冲玄老道士和族长何承祖,眼光中透着阴刻的怨毒。
“午时三刻已到!”冲玄道长双手虚划,指间数道金色的光华飞速流转,凭空画出一个太极八卦图,八卦图在空中旋转不休,君栩身上贴的符纸泛起淡淡金光,光芒随着旋转的八卦图明灭不定,隐然已经布成‘南明离火阵’困住君栩。
冲玄道长转头对何承祖道:“贫道已封住他体内的天煞戾气,不必担心他伤人了,现在可以在凤凰灵石的见证下处决他了。”
何承祖一挥手,石台四周的带刀壮汉,用火把点燃了君栩身周的干柴,空气中弥漫起硝磺刺鼻的味道,空中发出木头燃烧的哔哔啵啵的声音,火苗很快向君栩的身上蔓延而来。君栩被闪着金光的符纸折磨的死去活来,在火辣辣的疼痛中意识一分一分的消失,他那怨毒的目光扫过族长和老道士,扫过石台下的冷眼旁观的人群,最后停留在苍茫的天穹,今天的太阳好大,好圆,也好热。
冲玄道长一惊,暗叫不好,连忙催动八卦图转的更快,君栩身上的符已变成道道金光交织成的符号,八卦图的威力已经发挥到最强,但是为时已晚。
只见君栩的眼睛里深邃的圆形瞳仁骤然分成两条扁细的竖立瞳仁,眼白透出如血般的红光,仿佛要熊熊燃烧起来一般。
君栩此刻已完全失去意识,狂吼呼啸,在火海里疯狂挣扎,竟将铜柱撼动,又是一挣,铁链崩断。族长和老道士一看危险万分,立刻撤到台下,组织人群撤离。
君栩本就破旧的衣服被火烧的更加破烂不堪,浑身散发出无边的凶戾之气。八名英勇的守卫挥刀上前,这八人都是村中百里挑一的强者又受过严格训练,招式迅捷如风,八把寒光艳艳的钢刀一齐斩下,分别砍中君栩身上八处要害,岂料天煞灾星戾气冲天之时,铜皮铁骨,普通刀枪难伤分毫,铛郎朗几声金属脆响,钢刀或卷刃,或已折断,君栩挥动双拳,打在守卫身上,筋脉震断,骨骼俱碎,四人被当场震死,四人负伤逃走。
君栩回身抱起铜柱连根拔起,此刻铜柱已经被烤的滚烫,他仰天长啸,声音响彻云霄,风云为之变色,将铜柱抛到台下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滚烫的铜柱冲向人群,一时伤人无数。君栩冲撞着往前奔去,人群只顾四散逃命,何人敢拦?
冲玄道长远远看着君栩狂奔的身影,眼中透出厉芒,对惊慌失措的何承祖道:“天煞戾气有时而尽,到时他昏迷不醒,正好可以趁机杀了他,以绝后患,现在派人暗中跟踪,便可伺机除掉此害。”
何承祖道:“可是乘人之危是本族大禁之一,凤凰神会降罪的。”
冲玄道:“为民除害有时也可采取权宜之计,凤凰神会明白的。”
何承祖看着笼罩在巨大的凰石在日光下投下的大片阴影下混乱的祭祀石台,心中忽然一阵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