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容忍一切,除了背叛
图伦城的陷落对于东北女真来说是一次重新洗牌的开始。尼堪外兰潜逃,努尔哈赤成为东北女真部的新生势力,整个东北的形势亟须调整。
建州是努尔哈赤的祖宗发迹的地方,也是努尔哈赤努力的方向,借着背后这股隐形的力量,他开始了统一建州的步伐。
万历十一年(1583年)八月,得知尼堪外兰消息的努尔哈赤再一次打着“为祖、父报仇”的旗号,把矛头对准了尼堪外兰所在的甲板城。
可这一次,尼堪外兰还是逃脱了,原因还是诺米纳的事先告密。
接连两次报仇失败,努尔哈赤怒火中烧:如果不是诺米纳的一次次背叛,尼堪外兰早就被我斩了。诺米纳成了愤怒的努尔哈赤的眼中钉,急欲除之而后快。
而这时诺米纳的实力远要比努尔哈赤强大,况且他还占据着萨尔浒城。
围攻一座比自己强大太多的敌人的城市,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当初攻打图伦城是你死我亡之下的迫于无奈,况且奇迹不会每次都发生。事实是,诺米纳的实力还没对努尔哈赤背后的势力李成梁构成利益威胁,他不帮你。
努尔哈赤虽然有心杀敌,却也只能望城兴叹。
愚蠢的人总是把别人当成傻子。报仇的机会来了,送机会的不是别人,正是诺米纳自己。
诺米纳派人对努尔哈赤说:你现在已经攻占了图伦城,如果再能帮助我攻克栋嘉和巴尔达这两座城,那么苏克素浒流域就没人是你的对手了。不过有一个条件:城破之后,你可以带走所有的俘虏和财产,但这两座城得交给我管辖。
努尔哈赤听完使者的话,火冒三丈,但还是强压下火气,因为他意识到了这是一次干掉诺米纳的天赐良机。
一个大胆的计划现出了雏形。
努尔哈赤客气地回复使者:这个想法正合我意,你回去告诉诺米纳,我愿意前去攻打栋嘉、巴尔达二城,五天后,在萨尔浒城下会合。不过既然城破以后还要把城交给你们,那就由你们打头阵,我们作为后援力量。
使者走后,努尔哈赤神秘地笑说:他还会再来的。部将们困惑不解。
果然,第二天,使者又来了,答复:我们城主不同意打头阵,他说你们先战,我们殿后。
努尔哈赤冷笑一声,说:我就知道!让我打头阵?可以。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你回去告诉你城主,我的兵士装备不足,他必须先借给我一批兵杖盔甲,否则,我是不会去的。
出兵那天,努尔哈赤令兵士少带装备,到达萨尔浒城下后,穿上诺米纳送上的盔甲,提起诺米纳送上的兵器,装作要上路的样子。诺米纳和他弟弟鼐喀达上前送行,心中美得乐开了花。
他们万万没想到,此时努尔哈赤一声令下,将士们一拥而上,把毫无防备的诺米纳军队杀个措手不及,诺米纳和他弟弟鼐喀达被杀,其余兵士弃械投降,成了俘虏。
萨尔浒城陷落以后,努尔哈赤采取了安抚的措施,使城市能够正常运作,而这次战斗给努尔哈赤带来的不仅是城市与人口,还有大量的军备和物资,同时,还有威望。
天衣无缝的巧合
对努尔哈赤来说,想统一建州,杀死一个诺米纳还远远不够。
当时的建州女真一共有八个部落:建州五部和长白山三部。其中建州五部又称满洲五部,包括苏克素浒河部、董鄂部、浑河部、哲陈部和完颜部;长白山三部有鸭绿江部、珠舍里部和讷殷部。
所以,努尔哈赤要做的就是先统一苏克素浒河部,再统一满洲五部,然后完成女真的统一,最后把矛头指向明廷。
而在努尔哈赤的这一系列循序渐进的步骤里,李成梁虽没有任何明着帮忙的举动,却总在无意之间给努尔哈赤创造着条件。
因为尼堪外兰的逃亡,女真族这锅水有重新沸腾的可能,明廷为了继续实施一贯的平衡政策,开始了新一轮的选拔——找代理人。
万历十一年(1583年)八月,明廷颁给了海西女真王台的后人猛骨孛罗一道敕书,正式任命他为新一任的女真代理人。
与此同时,李成梁开始进攻那些势力凸显的女真部落。
1583年12月,李成梁在开原关王庙一带设伏诱击海西女真中实力最强大的叶赫部,其首领逞加奴、仰加奴以及所带部队两千余人全部被歼,叶赫部势力大损。
1584年1月,努尔哈赤不顾冰雪封山之险,发兵一举攻占兆佳城,生擒统领李岱。同年,攻占马尔敦城和董鄂部的翁鄂洛城。
1585年2月,努尔哈赤大败界凡、萨尔浒、栋嘉、巴尔达四城联军。4月,大败托漠河、张佳、巴尔达、萨尔浒、界凡五城联军。
1587年,海西女真哈达部联合叶赫部,李成梁觉察后,随即发兵攻打,斩杀五百余人。
1587年8月,努尔哈赤攻取哲陈部的巴尔达城,之后,又亲率大军攻占哲陈部的洞城,灭了哲陈部。努尔哈赤筑新城,颁教令,立法制,始称王,又称女真国淑勒贝勒。
1588年,休养生息之后的叶赫部再度强大起来,李成梁再次率军攻打。杀死逞加奴的儿子那林脖罗,斩杀六百余人,叶赫部再一次陷入低谷。
此时是努尔哈赤统一建州的最后阶段。9月,努尔哈赤率兵攻克完颜城,灭掉完颜部,完成了建州女真本部的基本统一。等到日后海西女真缓过劲来想遏制努尔哈赤的时候,努尔哈赤的羽翼已经丰满,不是他们能够击败的了。
1591年,李成梁被言官弹劾,被迫退休。
1593年9月,努尔哈赤迎战海西女真叶赫部、哈达部、蒙古科尔沁部等组成的九部联军,大败之,歼敌四千余人,史称“古勒山之战”。
古勒山之战后,努尔哈赤乘胜东进,灭了长白山北麓的讷殷和珠舍里二部,从而完全统一了建州女真。
1601年,李成梁再度上任,不过老将已无远志。
1606年,李成梁作出了一个重大抉择——放弃六堡,用军队驱迫迁走当地六万余户居民,理由是“地孤悬难守”。
努尔哈赤毫无代价地占领了六堡。六堡,是万历元年李成梁上奏兴建的,一度成为明廷在辽东的军事基地,是遏制女真的重要堡垒,也是辽东重镇抚顺、清河的唯一屏障,如果丢失此处,女真军队将纵横辽东,不可阻挡。
1615年,李成梁去世,享年九十岁。
1618年,努尔哈赤诏告对明朝的“七大恨”檄文,正式对明廷宣战。
我们不止一次地看到,李成梁和努尔哈赤两个人在生命中有着天衣无缝的巧合。两个人的行动配合默契:一个想统一建州,一个就肃清建州外围的敌人;一个要统一女真,一个就刚好离开东北;一个准备进攻明朝,一个就刚好死去。
这里面有预谋,也有缘分。
从此建州是我家
在李成梁和努尔哈赤近似完美的一唱一和之下,建州女真至此完全归于努尔哈赤的统治下。
努尔哈赤统一建州的过程中发生过无数次的大小战争,小的有几个人的战斗,大的有几百上千人的厮杀。不过对于战争过程的描写不仅枯燥,而且没有意义。
但是这十年历史里,有几件事情有必要提一提。
第一件事就是尼堪外兰的死亡。
努尔哈赤统一建州的战争旗号一直只有一个:报仇。
而事实上,他的仇人尼堪外兰早就被他杀了,这是发生在万历十四年(1586年)的事情。
在消灭了萨尔浒城的诺米纳之后,努尔哈赤就肃清了通往尼堪外兰所在的鹅尔珲城的道路的障碍。
万历十一年,努尔哈赤再次进军鹅尔珲城,尼堪外兰再次出逃,他仗着自己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直奔抚顺关的明营而去。
努尔哈赤得知了他的行踪,就跑到明营前向明边官员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