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酒楼都有自己固定的供货商家,林浩一路小跑着在城中兜了个大圈,他才照着单子将厨房需用的物料备齐。
扛着重重的麻袋,林浩行径在帝都的街道中,前而的街道人头攒动,林浩的脚步跟着慢了下来。林浩有些心焦,如今已过了响午,这要是回去晚了,不仅会误了酒楼的生意,还会受到掌柜的处罚。
但街面上的人流却不体谅林浩,人流越来越稠密,林浩只好见缝插针,艰难地向着酒楼前行。
“前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正在人流中穿插的林浩暗自猜测,当高耸的圣塔映入眼帘时,他终于想起了酒客们谈论的话题。
要回酒楼的路与圣塔前的广场相接,当林浩挤到广场的外围时,前方已是水泄不通,他再在也找不出可以利用的缝隙了。林浩回头只见人流还在不断地捅来,而顺着这条街是回酒楼最近的路,此时再想绕行还不如等热闹散去。
万般无奈之下,林浩只好跟着看起热闹来。
若大的广场中人声鼎沸,所议论的无非是今天圣教会怎么处置异教徒,有说烧死的,有说凌迟的,有说……。
不论是何种意见,人们的言语表情间皆是异常的兴奋,此时的广场就如菜市,高耸的圣塔也被贴上了世俗的污垢,它不再那么的高大了。
言语飘进林浩的耳中,却没有让他兴奋起来,他看着高耸的圣塔,思绪有些飘渺。
高耸的圣塔,是圣教派驻大夏国巡查使的驻地,如今大陆上的每一个城市都有圣塔,区别只是高与低,里而的人强与弱罢了。眼前的圣塔巍峨高耸,比记忆中的那座更高、更大,想来那里只是大夏国的一个州府,如何能与帝都的圣塔相比。
那年,那塔,那广场中,人声同样的鼎沸,人们同样的兴奋。
不同之处的地方是,那天不是为了看圣教公审异教徒,而是为了见证圣人赐与的荣耀。
那天,那广场中搭有供城中权贵入座的观礼台,自己和她、他、她居中而坐,看着塔门前跪着的男子,看着塔门缓缓打开……;看着圣使的指尖轻触他的眉心,红光闪过……;看着夺目彩虹跨空而来……;自己和她、他、她,还有广场中的众人一起吟唱《圣颂》……
耳中又飘来歌声,林浩收回思绪,长吁胸中闷气,随歌而呤。
在这洗涤灵魂的歌声中,林浩希望能有片刻的解脱。
圣塔大门缓缓打开,圣徒们吟唱着《圣颂》缓步而出,原本喧嚣的广场突然一静,众人抛下正在议论的话题跟着轻声吟唱起来。
如烈日突照残雪,世俗的污垢瞬间消融;又如春雨浅润久涸的大地,让广场上世俗之人的脸上都挂上了久违的安祥。
安祥在广场中堆积着,越来越高,越来越浓,并向四下漫去。
歌声传来,菜市中,为了生计正在讨价还价的人们,忘了分厘之争,随歌而吟;
歌声传来,怀中啼哭的幼子突静,让烦心的妇人展颜,随歌而吟;
歌声传来,桌上酒徒,停杯而呤,朦胧醉眼清醒了些;
……
安祥在帝都的上空传递,洗涤着凡尘俗世,但这终究有结束的时候。
林浩的眼中还残留着不舍,而圣塔大门中又走出一人,广场又躁动了起来。
“看!快看!林巡查出来了!”
广场中欢呼声四起。
林浩眼中也闪过一丝灼热,自来帝都后,除了太岳书院的院长外,他也曾想过找圣教的林巡查指点自己。最终的结果是,仰望着圣塔,林浩连门都进不去。
林巡查本名林明远,是圣城派驻大夏国的巡查。除此之外,林明远也是一位融魂境的强者,他和院长、大夏国皇帝并称“大夏三巨头”。
林明远面容清癯,身着白色长袍,缓步来到大门前的平台中央,轻咳了一声。
就如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面小鼓,这声轻咳像是轻敲在小鼓之上,林明远现身引发的骚动瞬间静了下来。
林明远身后闪出一名圣徒,来到阶前朗声说道:“异教居心叵测,勾结魔族,诋毁圣人,乱我大陆,…。”
圣徒朗朗的声音,飘荡在广场上空,场中众人安静地听着,但从他们脸上逐渐浮现出来的愤怒,此时那位异教徒此刻如在他们的身前,只怕会被当场撕得粉碎。
“……,今日公审,以警世人!”
圣徒说完退回原来位置,林明远挥手吩咐道:“将他带上来。”
“轰隆”
圣塔大门中传来重物移动的声音,又有圣徒鱼贯而出,他们在塔前台阶下圈出一片空地,接着一个一人多高的铁笼被其他圣徒们从塔中抬了出来。
笼中昴立着一人,他手扶笼样,文士打扮,头发随意地散落着。
林浩身处外围,看不清笼中之人的模样,只觉这人虽无羽扇纶巾,但他却如青山昴立,铁笼难锁那份倜傥,而那些正在抬笼的圣徒,反像是他的奴仆,是他的抬辇之奴。
铁笼被安置在圣徒围出的空地上,前面人头密密麻麻,林浩只能瞧见高高的笼顶了。
刚才那名圣徒又上前朗声说道:“今查黔州马清风,……”
圣徒将笼中异教徒的罪行一一道来,广场中议论声渐起,已有愤怒之人忍耐不住,将手中的可抛之物砸向铁笼。
马清风手扶着笼栏,不避四周来袭之物,他的目光扫过广场,愤怒的人群在他眼中似无知的幼童;圣徒朗声道来的罪行,竟像是为他唱着颂歌,马清风似乎很享受。
“你可知罪?”
圣徒说完,马清风还是一幅不知悔改的样子,林明远微皱起眉头历声问道。
“天下何人无罪?”
马清风没有转身回答林明远,他反向场中众人朗声问道,而广场中的众人自然无法回答他。没有得到答案,马清风转回身,依旧没有去看林明远,他仰望着圣塔。
“你可知罪?”
马清风向圣塔大声问着罪。
如惊雷,马清风的这声问让广场中炸开了锅。
世人皆知圣教代表圣人监管天下,圣塔除了是圣教派驻使者的驻地外,它还是圣人在人间的象征。
这名叫马清风的异教徒向圣塔问罪,他自然是在向圣人问罪。
“这妖人死到临头,不知悔改,还在污蔑圣人,杀了他!”
突然有人大声喊道,如火星堕油,人群彻底地爆发了。
“杀了他!”
“烧死他!”
“把他剁成肉酱!”
“……”
声音汇成了洪流,铺天盖地地压向了铁笼,这是来自世俗的审判!
除了呐喊,更多的人脱下了鞋,掏出蓝中鸡蛋,……,人们找出身上所有的可抛之物,狠狠地向铁笼中砸去。
铁笼此刻反成了马清风的护身符,没有几只鞋能穿透它的防守,而那些鸡蛋的成功率倒是高了不少。片刻的工夫,让马清风的背上布满了黄白之物,但这些都没能让他高昴的头低下来。
“你不仅狂妄,还执迷不悟。”林明远冷冷地说道。
林明远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能在震耳欲聋的愤怒声中,字字清晰地送入马清风的耳中。
马清风摇头笑道:“我是否狂妄,你自知。”
马清风的声音同样不大,林明远却能听得字字不落。
林明远说道:“我只知你需走了。”
马清风嘲讽地笑笑,转过身来看着愤怒的人们。
杂物铺天盖地而来,鸡蛋正中了额头,液体顺着脸颊流下,但马清风并不理会它,他手扶笼拦朗声说道:“尔等受那妖人蒙蔽,只知遵旧守规,不知进取,终有一日,我人族必将毁灭在历史长河中!”
马清风最后的声音近乎呐喊,但他毕竟不是林明远,场中众生也不可能是,所以他的声音只能被淹没在怒潮中。
“世人既已判你死,你当以死谢罪!”
这句话是林明远说的,场中众人自然能听得清清楚楚,这也让广场中的人们从愤怒中解脱出来,他们一起爆发出了欢呼声。
“烧死他!”
又有人大声嚷道,人群又一次地爆发了。
“烧死他!”“烧死他!”“……”
声音汇成了一股洪流,夹杂着愤怒和兴奋响彻帝都的上空。
林浩没有跟着众人一起呐喊,他默默地看着,就如局外人在看一场表演般。
其实异教的有些说法,林浩是认同的,此如说脚下大地是一个大圆球吧。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他们一辈子都看不到世界的全貌,但林浩不同,说不清应该算是那一辈子的事了,林浩曾在高高的地方看过这个大圆球,或者应该叫它星球吧!
林浩虽然赞同,但也不至傻到站出来支持异教,更何况这与他无关。
就在林浩叹息时,有圣徒用柴在阶前堆起了一个小平台,林明远大袖一抛,沉重的铁笼冉冉升起,如羽毛般轻轻地飘落在搭好的柴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