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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福兮,祸兮

平时的雅间,虽有门墙相隔,隔壁和楼下酒徒们的喧嚣还是会穿墙而来。但此时的雅间,落针可闻,想来是院长在的缘故,让酒徒们不敢扰了院长的雅兴,他们不敢再放肆了。

桌上是醉霄楼最拿手的小菜,“女儿红”的酒香透过壶嘴弥漫在整个房间中。

院长眯着眼,细细地回味着残留在舌尖上的余香,眼角的鱼尾纹跟着舒展开了。不过院长瞧了眼身旁侍奉的小子后,他的雅兴瞬间化为乌有。

林浩提壶而立,手在轻微颤抖着,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院长,就像生怕院长会跑了一般。

试想正在用餐之时,有人在你的身边死死地盯着你,下肚的酒还会让你舒服吗?

院长虽是世外高人,但杯中之酒来自世俗,他自然也逃不脱世俗的感觉。

“你也坐吧!”院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林浩鼓大了眼睛,惊讶万分地说道:“院长!小的只是在酒楼中打杂,你老的面前,小的如何敢坐。”

“叫你坐,你就坐,何来我老你小的。”

院长有些不悦,他确实想能舒舒服服地品品女儿红。

林浩想起掌柜的吩咐,他忐忑不安地将半个屁股放在了椅上。

又一杯酒下肚,院长问道:“你定然吃惊我为何叫你上来?”

林浩点了点头。

院长叹息一声,解释道:“世人皆称我为院长,却忘了我原本姓马,也是黔州人士!”

林浩恍然大悟,有院长这把大伞在,马嫣然还有什么可怕的呢?难怪她的叔叔会说,只要找到了他,定会保马嫣然兄妹平安。

“马小姐此刻就在后院,我这就去带她上来!”

林浩边说边起了身,想来既然有院长在此坐阵,何需再怕圣教的人。

院长摇头说道:“你且坐下,让那丫头吃点苦也好,免得再招惹什么祸端。”

林浩劝道:“马小姐已经在柴房躲一整天了,昨夜她又一宿未眠,此时想来已筋疲力尽了!”

“唉!”

院长叹一声,微微有些出神,世人皆言自己是飘然若仙之人,他们哪知自己的牵挂,所谓“仗剑走天涯”,终究只是传说!

院长自己提过酒壶自斟一杯,一饮而尽后问:“你帮了我的忙,想我怎么谢你?”

“嗡”

林浩的脑中炸开了,桌前的他,脑中一片茫然。

林浩曾经无数次的设想过,见到院长后,自己应该这么、这么说,该那么、那么做。但现在自己不用多说什么,也不用多做什么,院长就坐在自己身前,他要感谢自己,反让林浩不知所措了。

院长也不催林浩,又自斟一杯倒入嘴中,心想没人傻盯着的酒,味道确实不一样。

“我想修魂!”

几杯酒下肚后,院长终于等来了林浩的答案,但这个答案却让院长哑然失笑。

林浩的年岁虽然有些大了,但只要他能对天地元气有一丝感悟,先不说帮他修行到多高境界,帮他迈入控魂境自己还是有这个自信的。试想天底下除了圣人外,谁还会比自己有资格指导修行呢?

所以,林浩的要求让院长觉得是有些拿不出手,于是院长又问:“除此之外,你还想要什么?”

林浩摇了摇头,来到院长身前跪下,望着院长说道:“我六岁开始修魂,但却感应不到天地元气,所以想请院长指我一条明路。”

言罢,林浩猛然向地板嗑去,但他的头与地板间像是被垫上了无形的枕,林浩自然无法磕响了。

原来如此!

院长看向林浩的眼神中有丝怜悯,说道:“你且起来,全身放松,待我一探究竟,若老夫能帮到你时,你再来磕头也不迟。”

林浩心中一喜,忙站起身来。

看着林浩兴奋的表情,院长叹了一声。

随着这声叹,林浩只觉突有微风拂面,但风不绕体,如水渗海绵;衣襟不动,却有暖流瞬间充斥全身。微风透过身体,将身上的肌肉、骨骼,以及皮囊全都带走了,只留下一根根纵横交错的神经,如深埋地底的树根支撑着上方人类的智慧之源。

暖流流过,绕过树根,如拨琴弦,时而轻柔,时而剧烈,飘渺的乐章随之而起,大脑极为配合地吟唱起来。自已越来越轻,飘飘欲仙,四下一片虚无……

院长皱起了眉头,又轻叹了一声,于是乐曲停了,吟唱消失,林浩跌回了凡间。

林浩疑惑地睁开眼睛,见院长正在端杯深思,林浩心中一沉,却不敢扰了院长的沉思,他静静地等着院长的宣判。

“唉!”

院长的再次轻叹,让林浩的心沉了沉,脸色愈发的凝重了。

“恐怕你要失望了!”

女儿红再次下肚,院长说道。

林浩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问道:“为什么?”

“因为天地元气不近你!”

见林浩阴沉的脸上露出不解,院长补充道:“刚才我让你强行进入冥想状态,只见天地元气四下散去。而你冥想感应到的应该是一片虚无吧。想天地元气无处不在,以我之力尚不能助你有所感悟,你如何能用它来养魂呢?如果是修魂的其他问题,我还可以解决,但这我却没有办法!”

林浩的双眼已如寒冰,他如堕冰窖。

自己问题连院长都无法解决,那谁还能帮到自己呢?难道要让自己去寻圣人,林浩心中茫然一片。

“孩子,世间不能修魂的人多了去,你也无需太执着,”林浩绝望的眼神,让阅人无数的院长也感觉到了微微寒意,“你还有其他什么愿望,说出来,我能办到的,自然会帮你。”

林浩默默地摇着头,默默地走到椅中坐下,双目失神地望着虚空,此时的他早已将掌柜的吩咐抛到了九霄云外。

没有人再打扰院长的雅兴了,酒还有大半壶,但院长却没有了兴致,看着对面的林浩,一时间,院长也不知该怎么劝解。

火烛滴泪,时间悄然流逝。

“唉!”

长长的叹息声如穿越时空而来。

院长心头一惊,林浩这声叹像是将世间的万般无奈都招集到了一起,又像所有的不甘和委屈都只能随着这声叹终结。

能让“圣人之下无敌”的院长心头一惊的叹,岂能简单!

默默收拾好心头的泪和血,当然更多的还是不甘,林浩起身提过酒壶将院长身前的空杯斟满,然后他抱壶立在一边,眼睛也不在一个劲地盯着院长了。

此时的林浩才像是位真正的酒楼伙计,沏茶斟酒才是他的本职。

院长没去端杯,他还沉浸在林浩刚才的那声叹息中。

沉默了好一会,院长问道:“我有一个法子,不知你愿不愿试一试?”

林浩眼中闪过一丝火花,瞬间熄灭,他淡淡地说道:“请院长指教。”

院长端杯一饮而尽后说道:“我虽不能解决你的问题,但我书院中收录了历代修者的笔录、心得,你如能在其中寻得一丝契机,那也是你的缘份。”

在修魂这件事上,林浩算得上是久经考验,院长帮不了他,自然让他跌入了最深谷,但只要有那么一丝希望,他又会抓着绳子努力地爬回来。

“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林浩暗叹着问道:“不知该如何寻那契机?”

院长说道:“书院的书馆还差名管理员,你可以去试试。”

林浩点头道:“谢谢院长!”。

院长暗中长出了一口气,他并不想欠人情,看林浩在酒楼中呆得并不如意,他又不肯接受自己帮助。让林浩进书院,也算是对林浩的一点报答吧,这聊胜于无吧!

至于林浩无法感悟天地元气,想在那堆书中寻得契机,院长却在暗自摇头,如真有这法门的话,天底下的人且不是都可以成为修者了。

放下心事的院长和楼下的酒徒没有多大的区别,一杯杯地接着,喝的倒是痛快。

林浩在一旁却皱起了眉头,自己的事暂且这样吧,可马嫣然还在柴房中,院长像是忘了他是为何事而来的了。林浩几次想提醒院长,都被院长压了下来,这让林浩开始奇怪了,院长今日来,难道不是为了马嫣然?

不为马嫣然,难道是专程为自己而来?

林浩有自知自明,他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院长亲自走上一遭的。

“今日就到此!记得明日来学院找我。”

院长有了些酒意,起身就要出门,接马嫣然的事,他像是早抛在了脑后。

“院长……”

林浩又想提醒院长正事还没做,院长又抬手阻止林浩说下去,他一拍额头说道:“看我这个老糊涂,把这个都忘了。”

院长从身上掏出一块木牌抛给林浩,林浩接下后一看,木牌上刻有“太岳书院”四字。

院长说道:“想来你也应该知道我的坐处,你带上这牌自可上得去。”

院长的坐处,在帝都可以说无人不知。但林浩五年都没寻着院长,原因很简单,因为一般人登不上院长坐处前的天梯。

林浩将牌揣好,跟着院长下楼,楼下自然又是一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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