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蓉坐在凳子上,仰着头与气急败坏的郑磊彬对视,心里面堆满恐惧依然装作无所畏惧的样子大言不惭,“你跟我说过,对于技术好的人没有刹车也可以骑车,你不是说得你们很厉害吗?你们以前不是就骑着没刹车的摩托去这里那里吗?”“你真是疯子,你就那么希望顾云枫死?他是你哥!”郑磊彬觉得那一刻他不认识从小一起长大的顾蓉了,她的思想那么极端、病态,他怒不可遏,却偏偏压低声音,生怕吵到奶奶的睡眠,生怕被人听到,他恍然想起,“前不久你问我摩托的问题就是为了去剪刹车线?你不是想要学摩托?”顾蓉站起来,“你们技术那么好,没有一只刹车也可以的,我只剪了一只,不会有事对不对?”
雨声禀立,风声萧然,古树摇坠,雷声轰鸣,闪电阵阵。郑磊彬站在门外,拿出手机给顾云枫打电话,顾蓉坐在凳子上,双腿交换数次,听着电话。
“车打不着就不要再骑了,雨下太大了,路滑,刹车刹不住,那个寨子有同学你就在那里睡一晚上,安全重要。”郑磊彬说着,松了一口气,关掉电话,对顾蓉说:“你是回去还是睡这里?”“他车打不着了?没事?”郑磊彬不理会顾蓉的沾沾自喜和如释负重,电话说得清楚就不用再说一遍,自己也轻松下来。技术再好也是晚上并且大雨,他不理解顾蓉和顾云枫的仇恨怎么就堆积那么深了呢?
顾蓉不打算睡觉,也收起刚才的火气,两个人一句没一句的搭着。
“你知道他急急忙忙出去干什么吗?”顾蓉的手里翻转着纸牌,“他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去见木秀,你猜他是要表白还是要表白呢?”年少时的恨总是莫名其妙,简单的来却也是致命的表达着,顾云枫走后很多年,顾蓉也会回想为什么会那么恨他,缘起缘灭终究不是他所控制的。
郑磊彬坐下来,“他表白又不关我的事,你还有心思说这个哦。”“最多就是摔一跤喽,我还就不信他真死了回不来。”顾蓉的手叠合着纸牌,越来越快,“我也不信你真的希望他死。”“我怎么不希望了?他以为他真的是我哥啊,整天在我妈面前装,他不装会死啊!多考两分就像我没考似的!”“你嫉妒,嫉妒他比你优秀,嫉妒你妈疼他,你是不是很怕什么都没有,连你妈都不要你?”“说屁!我妈才不会不要我,他以为他谁啊!”顾蓉将牌扔到地上,“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不赶紧给木秀打电话,你就没戏了!”“你去哪儿?”“回去睡觉,和你这种人没法说话!”“是我让你来的啊,妹的!”
雨哗啦啦的下,雷声越发轰鸣,闪电从空中滑过似乎从斑驳的玻璃里钻进屋里,郑磊彬把门关上,坐在沙发上,奶奶催促睡觉,灯光熄灭,大约是十分钟之后,他把门背后的伞撑开推门而出,走到厕所里,打电话。
右手撑住脑袋,头发披散在脸颊上,我问:“所以呢?”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拒绝他的搀扶,我说:“后来就是电话,是我是不是?是我,是我。”“你干什么?”
脑袋里一团乱时,总会不自觉的拍打自己的头,是很多夜里养成的恶习,可是唯有这样心情才会安定一些。
他抓紧我的手,控制住我的挣扎,“安静点!不关你的事!是意外!要算责任也算不到你头上!顾蓉剪了刹车线,我打的电话!没有你的事!”
“啊——你放开我——”身体扭动,挣脱不出去,哭声,除了哭找不到宣泄的方式,发生了的过不去,未发生的被困住,所谓人生,早已泥足深陷。
我们后来又说了什么,争执避免不了,绝望逃不掉,狠话少不掉,我记得我离开那间屋子的时候说:“最好就不要见了,我怕我杀了你们,杀了我自己。”天还没亮,拖着沉重的身子,一句话不说都觉得冗长,停止思考吧,停止互相折磨吧,我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