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昨夜,那场大雨将洛阳城冲刷的干干净净,空气里透露着淡淡的清新,有说不出的舒适。
何进昨晚一夜没睡,自袁绍走后,他就在思考诛杀宦官这件大事。
但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召四方猛士进京最为妥当。
想通了这点,何进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就暗中派遣心腹手持大将军手令出了洛阳城,前往河东去了。
这件事情安排妥当后,何进心中暗松了口气。
天已经大亮了,何进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活动了下有些酸麻僵硬的身体。
这人年龄大了,身体大不如前了。
“老何,老何!”
何进站在院子里,欣赏着院子里那开得鲜艳的紫薇花,轻声喊道。
老何是府内的管家,在南阳老家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了。
自进了洛阳之后,何府中的大小事情都是他来打理。
两人之间的信任,非一般人能比。
而且府里的一般下人,他又使用不惯。
所以,一般有事情,他吩咐下去了,老何都会将事情办好,办妥。
“老爷,您喊我?”
老何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肤色有点黝黑,属于那种小麦色的皮肤,扁鼻,厚嘴唇,颔下有三缕短须,一眼看去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一袭青灰色的长衫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有精神。
从前院长廊下来,穿过环形的拱门,走了进来,弯起身子作揖行礼。
“你坐我马车,亲自跑一趟,将陈主薄,待御史,典农校尉曹操都请到府中来,我有要事相商!”
何进挺着肥胖的身子,低着沉吟,道。
“喏!”
何管家知道事情重大,否则老爷不会安排他乘坐马车,让他亲自跑一趟,忙应了个喏,弓着身子退出去,喊人去了。
何管家离去了,何进命人在大厅里摆放好羹汤,酒水,然后又命人烧水沐浴,将昨夜的疲劳洗涤掉。
大约过了半时辰,何进沐浴更衣完毕,从沐浴室里走了出来。
洗了个澡,一身舒坦,这个时候,何进穿着一件淡紫色长衫,头戴高冠,脸上的疲倦一扫而空,精神有说不的高昂。
何管事立在屋檐下,见到何进从沐浴室里走了出来,迈步上前,作揖,说:“老爷,几位大人来了,都在客厅等候呢!”
“走吧,去客厅!”
何进招呼了一声,就迈起步子往客厅走去了。
穿过拱门,走过长廊,经过院落,何进踏步走进大厅。
大厅里,坐了四道人影,正在低头私语。
何进走进大厅,厅内光线顿时一暗,那在低头私语的四人纷纷停了下来,向大厅门口望去。
见到何进来了,纷纷起身行礼。
“大将军!”
“公达也来了……诸君,都坐,坐!”
何进看着大厅里多出一道人影,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伸出手往下按了按,示意众人勿须行礼,都坐下。
“诸君,今日我请尔等前来,是为宦官之事!”
何进在首位上坐下,扫了眼四人的脸色,轻声说道。
厅下坐着的四人听到何进说这句话,身躯一震,脸上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我大汉自桓、灵二帝继位以来,朝中阉党势力日益趋大,卖官鬻爵,横征暴敛,子侄门人横行乡里,压榨百姓,荼毒天下,甚至为一己之私,残杀我朝中文人士子,名门忠良,令我大汉民不聊生,朝夕令改,国不将国!
今我何进德才浅薄,但蒙新帝恩宠,太后厚爱,参录尚书事,统领朝政,本应感恩戴德,却不想朝中宵小,屡屡作对,不知收敛,特召四方猛士豪杰进京诛杀阉寺,救我黎民,还我大汉朗朗乾坤……诸君乃我心腹,不知以为何?”
何进这话一说出去,堂下众人呆滞,心中涌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想过何进会在他们辅助下诛杀宦官,可没想到何进竟然发矫诏召四方诸侯进京,镇压宦官。
“不可!”
陈琳作为何进的主薄,这个时候坐不住了,站了起来,躬身阻止道。
“明公,常言道:‘掩目而捕燕雀,是自欺也’。微物,尚且不能用得志来欺骗它,何况国家大事,怎能靠诈来取得呢?
今明公您仰仗皇威,掌握天下兵马,龙骧虎步,是高是下,全在您的心意。若想诛杀宦官,您应合于道,违于经,顺应民心,天意,当机立断,以雷霆之势斩杀阉寺于指掌之间,就如同烧着火旺的炉子燎拔毛发一样简单,为何要自愿抛弃利器,寻求外援,召唤外臣,兵临京阙呢?
假如,诸路英雄相聚京阙,心思不一,到时候大军集合,必是强的为雄,这就真的是本末倒置,干戈倒拿,授人以柄,诛杀阉寺不成,反受其祸,天下大乱啊!”
“此陈词滥调,懦夫之见也!”何进看着陈琳情真意切,惶恐不安的样子,顿时大笑了起来。
“明公,陈主薄所言甚是,诛杀阉寺,我等应从长计议,切不可鲁莽行事!”
坐在陈琳旁边的一位中年文士,拱手劝谏道。
“你郑公业不为我出谋,反言我鲁莽?”
何进见那文士说他鲁莽,勃然大怒,大声喝骂道。
“明公,暂且息怒,此事兹大,公业,孔璋言语中或有无礼,但也情有可原,但诛杀阉寺之事,事关我等安危,不可不暗中谋划!”
旁边一人起身,劝解道。
“哦……公达,有何策教我?”
何进看向来人,心中大定。
这唤公达之人,乃是有‘荀氏八龙’之称,颍川名门大族出来的荀攸荀公达。
“哈哈哈!”
就在何进向荀攸请教计策的时候,却响起来一道不合时宜的笑声。
何进脸色沉了下来,望向大笑之人,忍着怒火,问道:“孟德为何发笑?”
“我笑明公不痛快,不明理!”
“何意?”
“明公,宦官之祸,古今皆有,只不过是君上双眼蒙蔽,恩宠有加,受之以权,使至于此。若欲治罪,应当斩除首恶,只需要一狱吏就可以了。又何必纷纷召外兵来京阙,祸乱宫廷?
宫中阉寺何其多也,又岂能尽诛之,我料此事必败也!”
何进噌的一声站了起来,胸中怒火充斥,脸色铁青,伸出手指着曹操鼻子,怒道:“你曹孟德敢怀私心也?”
“哈哈哈……我曹操一心为公,却换来明公一句敢怀私心……既如此,操告辞!”
曹操仰起头大笑,从软榻上站起身来,拱了拱手,扬长而去。
“竖子欺我!竖子欺我!”
何进指着曹操那狂妄不安,扬长而去的身影,肥胖的身躯气得颤抖。
“明公,曹孟德豪杰之士,一心为公,或头脑一时发热,言辞激烈,必是无心之过……攸这就将他追回来!”
荀攸从席上起身,躬身告罪,去追曹****。
“孟德,慢走,孟德,慢走!”
荀攸从何府大厅里走出来,看到快要穿过何府长廊,在后面追喊道。
“莫非公达是来追我的吗?”
曹操停了下来,面带疑惑的看着追过来的荀攸,问道。
荀攸摇了摇头,叹息道:“大将军心思以乱,不可劝了,不知孟德何去何从?”
“我去找本初,早做准备!”
“也好,早作准备,以备不测!”
荀攸叹息道。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个人之力已经无力回天了,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看着曹操走出大门,策马离去,荀攸回头望了眼何府大厅的方向,幽幽一叹。
“乱天下者,必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