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初,深夜来此,有何要事?”
何进坐在软榻上,端起长案上的酒樽,抿了一口酒水,望着推开门走进来的袁绍,道。
虽然心里知道袁绍深夜造访的目的,但何进还是想听听从他嘴里说出来是否正确。
“绍深夜来访,特来救大将军性命的!”
袁绍将书房那精致的木门掩上,迈步上前,躬身对着坐在软塌上的何进,拱手一拜。
“哦……此言何解?”何进坐正了身子,收起了漠不关心的态度,眸子里透着丝丝疑惑。
这,他就不懂了。
刚才他还在好好的批阅着奏折,处理着国家大事,怎么到袁绍嘴里就有性命之忧了呢?
难不成袁绍这小子在危言耸听?
“大将军擒杀奸邪蹇硕,迎奉新帝,参录尚书事,又是圣上之母舅,自是大权掌握,福泽天下的富贵之人!
可这几日,绍走在街道上,在洛阳醉仙楼里吃酒,都听到人们在说……在说……”
“在说什么?”何进急问道。
“在说……在说先帝驾鹤西去,尸骨未寒,大将军您就急着巩固政权,毒杀董太后,诛杀皇亲国戚,窥视皇位,实在是居心叵测,贼胆包天,粗鄙不堪,凉薄寡性,大奸大恶之人。”
袁绍边说话边拿眼睛扫了扫坐在上面何进的脸色,见他脸上的色彩从急切,到潮红,愤怒,最后到铁青,脸色变化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本来这些绍是嗤之以鼻,淡然笑之……大将军为人,别人或许不知,但我袁本初却信之,可不成想大将军这段时间托病不出,在市井之间又流出了大将军窥探社稷,取而代之的诛心之言。”
“放肆,放肆……何人如此污我,如此污我?”
何进听袁绍说完,暴跳如雷,气得破口大骂。
这段时间,他不上早朝,托病不出,是因为他最近又收了一房小妾,私生活甚重,亏损了身子导致的。
要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打死了他也不会托病不出。
袁绍看见何进暴跳如雷,破口大骂,心中窃喜,连忙抱拳施礼,告罪道:“大将军息怒,息怒,此事也怪绍,不该深夜来访,打扰大将军清梦!”
”本初,此事怪不得你,若非你今夜造访,说不定我何遂高还埋在鼓里呢……市井之言本可不理会,但人言可畏,若长此以往,满朝公卿大臣必将以为我何进有不臣之心啊……唉!“
何进将心中的怒火平复了下来,抬手指了指左下方的位子,示意袁绍坐下,准备抱足长聊,然后摇了摇头,叹道。
他何进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但就在乎这名声,脸面。
若不然,初进洛阳的时候,他也就不会想将女儿嫁给名士之子了。
听到何进这样说,袁绍心里的喜色更甚。
”我袁本初名门之后,自中平年间就在大将军麾下听命,感念大将军知遇之恩,多年提携之情,特冒死深夜来访,告知大将军,满朝公卿大臣或知大将军之心,但不可不防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啊,长此以往,恐怕大将军……“
恐怕后面是什么,袁绍没有说出来。
这也是袁绍说话的高明之处,是生是死,就看你何进自己的领悟了。
凡是老子已经将话说到这里了,至于如何去想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本初,你的意思?“
何进身躯一震,从袁绍的话里他嗅到了一丝丝阴谋的味道。
”大将军,绍在坊间多方查探,终于打听到那些流言蜚语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从何而来?”
一听袁绍查到了流言的源头,何进精神一振。
这下就不用他花费时间去搜寻,抓捕,只要从源头出手,将散播谣言的叵测之徒杀掉,就可以还他清白了。
“大将军,这谣言所传之地,或许您不相信,可说出来却令人难以置信,当时绍可是花费好久才消化掉这得来的消息。”
袁绍并没有急着说出这谣言流传之地,反而吊起了何进的胃口。
“本初,有什么你就说,我何遂高这年大风大浪都见过,还不至于这般脆弱!”
何进肥胖的手掌一撑长案,虎须一抖,双眸开阖间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大将军,这流言起于北宫。”
袁绍终于将这源头说了出来。
“什么,北宫?”
何进大吃一惊,从软榻上站了起来。
怀疑洛阳的任何地方,就是唯独没有不怀疑到北宫。
灵帝驾崩,他何进大权独揽,整个大汉大小事务都是他来处理,做主,可以说句不客气的话,就是大汉除了宫内,里里外外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说了算。
而且宫内有他亲妹妹何太后坐镇,又岂会担心宵小呢?
要是其妹何太后担心他大权独揽,想害死他这个哥哥,恐怕也不用等到这时候才动手。
所以他这想法刚刚冒起就被掐死在脑子中。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就是他这么想当然竟让有心人钻了空子,流出了这样坏他名声,将他往火架子上炙烤的言语。
有人想流言之语来离间他们兄妹的感情啊!
想到这里,何进心中的怒火滔天。
他累死累活,不断往上爬,不就是为了家人能够活得更好,能够安安心心,富贵荣华享之不尽么?
可有人竟然那这个来做引子,动刀子,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这是他的根!
“本初,这流言是何人所为?”
何进阴沉着脸,声音冰冷的问道。
“大将军,绍也是从小道消息得知,这流言于外,言公鸩杀董后,欲谋大事,乃张让等人所谋夜!“
袁绍观察着何进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
”我何进与他张让不曾冲突,为何他要如此陷害我?“
何进眼睛一闭,双拳紧握,身子微微抖动,冰凉的声音从牙齿里蹦出来,颤声道。
”大将军,您真不知?“袁绍大声追问道。
何进摇了摇头,示意袁绍说,要是他知道的话,又岂能让人这般陷害?
”蹇硕一死,您和张让等人之间就没有缓冲之地了,那张让又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得势之时,尚且猖狂,如今虽非落势,又怎么容忍您大权独揽,壁上观呢?“
袁绍见何进面露茫然,心中露出一丝轻蔑,朗声提醒道。
“你的意思是若我一日大权独揽,就一日有性命之忧?”
何进望着袁绍,面露怀疑的神色。
“大将军,此事恕我难猜,但绍知道若此时不诛阉宦,久后必为大祸……昔日,窦武欲诛内竖,然谋事不密,反受其殃。
现在大将军麾下弟兄部曲将吏皆英俊,勇猛之士,若我等齐心协力,阉宦得诛,公性命可保,我大汉可兴!
此天赞之时,不可失也!”
袁绍摇了摇头,对于何进的疑惑,并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反而站起身,走到书房中间,单膝跪地,建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