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府衙。
田牧将高干送走之后,又回到大堂里,坐在蒲席上,手里拿着朱笔批阅着长案上堆积如山的公文案牍。
赵家村的事情虽然微不足道,但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他可不想因为此事影响他的仕途。
“看来今日不管如何都要去看看了。”
对于赵家村的一切都是听说道途,不了解实际情况,他也不好安排具体的措施。
就在他想着赵家村事情的时候,大堂外又传来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田牧放下手中的朱笔,停止了批阅长案上的案牍,望向堂外火急火燎,脸色惶恐跑来的皂衣衙差,皱了眉,说道:“何事惊慌?”
虽说他对手下之人不会要求太多,但也不是毫无礼仪。
若非此人是他心腹,恐怕早就让他卷铺盖走人了。
“大人,天……天使来了!”
“天使来了?”
田牧眉头皱得更深了,昨日郡守府内信函才到,言朝廷天使不日将至,没想到今日就到了真定了。
“快,快去喊县丞,县尉诸位大人,随我出城迎接天使大人!”
田牧从蒲席上站起来,快步走下台阶,朝那皂衣衙差喊道。
“大人,使臣大人已经进城了!”皂衣衙差苦笑着脸答道。
“什么?那还不赶快随我出衙门迎接!”田牧一惊,顾不得皂衣衙差,忙迈起步子往衙门走去。
衙门前,田牧率领真定一干官员站在青石道路上,恭敬的等候着朝廷天使的到来。
“大人,来了!”
在田牧左侧,一眼尖的中年男子伸出手指向前方,说道。
田牧点点头,顺着中年男子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大街尽头缓缓走来一行人。
这行人骑坐高头大马,身披利甲,头戴兜鍪,手持长枪,只是在那衣甲,脸庞或多或少都沾有点点嫣红,昂然挺步,策马之间,更添一股萧瑟,肃杀之气。
队伍的中间,一辆墨色雕梁,金黄澄亮,华顶遮盖的马车缓缓而行。
马车之上,一道消瘦俊秀的身影坐在上面,一手持马缰,一手持鞭,驱赶车辆前行。
田牧望清楚驱车之人,微微一愣,脸上的表情顿时精彩了起来,忍不住心里嘀咕:”这小子,怎么坐在天使的车上,还成了驱车之人。“
见到队伍近了,田牧将心里的疑惑埋下,率先上前,躬身行礼,对着队伍拜道:“真定县令田牧,恭迎天使驾临!”
“恭迎天使驾临!”
“恭迎天使驾临!”
“恭迎天使驾临!”
身后那真定县一干大小官员纷纷上前弯着身子,行礼拜倒。
声音响起,骑兵队伍分开两旁,让中间的马车走上前,驱车之人将车帘掀开,从里面走出一年过五十的老者。
老者相貌堂堂,仪容不俗,一袭白色长衫,头戴纶巾,三缕长髯随风飘动,气质不俗。
老者就是卢植,驱赶马车之人正是刘恕。
只是在驱车的时候,还发生一件小插曲。
在随同卢植前往真定的时候,刘恕自愿提出要帮卢植驱车。
一开始卢植还不同,在他看来,刘恕是他的救命恩人,怎能让他代劳驱赶马车,言:”驾车自有车夫代劳,又岂可劳烦小恕!“
然而刘恕却说了句:“先生乃世之大儒,造福万民,功盖天下,恕乃一介小子,能为先生驱车,乃是莫大荣耀,更何况先生为长者,圣人言:以老为尊,小子驱车以敬先生之德!”
最后,卢植见刘恕这样,也就欣然许之,让其待车夫驱赶马车。
“田县令倒是一位为民利国的好官啊!”
卢植从马车上下来,望着眼前弯身行礼的田牧,上前将其托了起来,感叹道。
一路走来,卢植在路上也渐渐从民众口中得知这位田县令的一些事迹,不但未曾听到怨声载道,反而一片歌颂。
这令他缅怀欣慰,心头的怒气也渐渐消了不少。
“卢大人,谬赞了!牧托府君信任,贵为一县之令,自当以身作则,体察民情,为真定万千百姓谋福,为大汉谋利!”
田牧眼神一瞥望着那从马车上走下来,伸手托他起身的卢植,在听到他那一声赞声,心里顿时激动了起来。
“好了,都起来吧!”卢植一挥手,示意众人都起身,再次道:“田大人,你安排营地,让与我随行的将士休息吧,还有那些阵亡的将士尸首选好地方,准备掩埋的时候喊我!”
卢植话刚说完,就迈起步子往县衙走去。
刘恕跟在后面什么都没说,看到卢植走了,他也快步跟上,往县衙走去。
“喏!”
田牧答了声,就吩咐手下心腹去做了。
县衙大堂上,卢植坐在垫子上,望着跟过来的刘恕,面露笑容,说道:“小恕,这几日暂且跟在我身边,到时候赵家村之事,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恕尊听先生所言!”刘恕抱拳回答道。
“卢大人,这位刘小哥?”
田牧从大堂外面走进来,刚好听到两人的谈话,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
“老夫,这次来是奉陛下之手谕,前往伏牛山,准备招安黑山军,为朝廷去一隐患,为天下万民谋一安生,只是……”卢植没有直接回答田牧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起了在路上遇到的事情。
只是什么,卢植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意思却非常明了。
这真定乃你治下,却在路上遇到这剪径的盗匪,而且这群人肆意收纳钱粮,烧杀村庄
,暴行累累,你这县令是怎么当的?
田牧听到这里,心中一紧,伸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到这时候,他哪能还不理解卢植话里话外的意思。
他卢植在路上遇到了盗匪偷袭,而且这伙盗匪,他也知道,是一群穷凶极恶,杀人如麻的恶瘤。
你这真定的县令,不但不出兵剿贼,反助涨贼人嚣张气焰,若长此以往下去,岂不令我大汉百姓离心离德。
“大人,此下官之过,没想到境内有如此穷凶极恶,嗜杀暴虐的贼人,使大人路上受到惊吓!”田牧上前走了几步,跪在堂下,告罪,但脸上又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卢植一挥手,直接示意他说,一切有他做主:“有什么难言之隐就说吧,一切自有老夫定夺!”
“大人,那常山贼暴虐之名,下官也有所耳闻,可他亦是黑山军之人。
若是平日里,下官定会出兵剿贼,只是现在多事之秋,府君来信函,言大人出使招安黑山军,若我出兵灭了那伙贼人,不但会令招安无法进行,反而会招来黑山军雷霆之怒,殃及无辜!”田牧此时此刻终于将心中的难言之隐说了出来。
“田县令啊,你好糊涂!招安投诚,乃功在社稷,利在万民,若贼人都如此恶行,不出兵讨贼,又怎能扬我朝廷威严!”卢植指着田牧,一脸痛心疾首。
“田县令,你吩咐下去,三日后,老夫当领军往那常山贼营寨走一趟,奉旨招安!”卢植一挥手,下定决心,吩咐道。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