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转眼已是仲春。然而季节的转移却不在太嵩山上留下任何痕迹,无论某年某月某日,花依旧在开着,水依旧在流淌,山依旧是那么绿,除了人的思维,仿佛一切都在变着。
却说苏何自那日归来以后,日夜研读功法密篆,而修习的路径却依旧没有找到,他也不气馁,既然决定了要孤身走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出来,如此凿孔拓荒的壮举自然需要要坚持与顽强的意志。
两道剑光悄然落在碧竹轩前,两名三代弟子齐朝至微真人施礼道:“拜见师叔祖,齐云峰轮值藏经阁两年业已完毕,特来向太素峰交接。”
至微真人点了点头,朝苏何看了一眼,苏何会意,接过二少年手中的目录钥匙。
“师叔祖,各位师叔,交接完毕,我们就告辞了。”那两位弟子再次行礼告别,杜防威谢了他们,那两名三代弟子便又驾起剑光返身而去。
“收拾一下随身衣物便去值守,!”至微真人转头对苏何道。
苏何应了,带着小紫回屋,少时便打点好几件行装用具,告别了至微真人与两位师兄,便随着周大明来到了齐云峰后山的藏经阁前。
“齐云教藏经阁中存放有自太古以来的三界之内最全的各式典籍,是以建在齐云峰后山上以显示对其重视,然而藏经阁内并没有存放功法秘籍,故很少有人前来查阅,只因阁内太过冷清,五峰合议派出本脉弟子轮值管理。想当初我也曾在此轮值两年,看了许多书籍,受益匪浅。”周大明看着宏大的藏经阁,对苏何解释道。
苏何点头,他到这来并不是要查阅什么秘笈功法,施涅经包罗万象,他虽然已经全部记了下来,但若要研习透彻,不用上几十年的时间怕也是参悟不透。
苏何看着这与紫霄宫差不多大小的藏经阁,心道,这阁里面容纳上千人尚且轻而易举,放书的话那得摆放多少?
想到这,他跟着周大明朝藏经阁中走去,二人顺着巡廊拐了几转便踏入藏经阁内,只见这藏经阁有上下两层,都是全通式无壁大堂,因上层盛放的书籍太多,下层十步之间便有一道拱柱大梁权作支撑,而且那梁柱之上还刻有种种轶事传奇,直令苏何看的目不暇接、赞叹不已。
看着那一排又一排的浩瀚典籍,苏何好似走入了书的海洋字的世界,藏经阁内,人文、地理、花草、鸟兽以及种种奇闻秩事无所不包、无所不容,想着以后自己要在这里走出凿空拓荒,他的内心深处一时间担忧与激动轮番交汇。
周大明带着苏何找到了居住的门房,其内收拾的颇为整洁,所用之物一应俱全,苏何把在他肩头跳来跳去的小紫从肩上摘了下来,拍拍它的小脑袋道:“去玩吧,别跑远哦!”
小紫‘吱吱’叫了一声,翘着一条蓬松的大尾巴跳到了窗外,越过窗外的山溪,继而跳到阁外的树木之上,不见了踪影。
苏何转身,又看到周大明已经从包裹内拿出了那几本厚厚的目录名册,周大明对苏何道:“小师弟,接下来你要把这阁中的典籍与这名册上的记录仔细的对上一遍,有那摆放上错误的你得将它复位摆好,而且今后两年也得维护好这偌大的藏经阁,不要让这浩瀚典籍蒙尘。”
苏何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不满的大叫道:“怎么这样麻烦!如此,前来轮值的弟子不就跟打杂的下人一样没什么区别吗?这跟流放有什么不同?老道士分明是在打发无用之人,还把我骗的高高兴兴的跑过来,哼!”
周大明听了苏何一番抱怨,摇头揽住苏何肩膀,指向那一排排的卷帙,莞尔一笑道:“小师弟,你看这些书,古来所有圣贤的智慧都在这里了,那么多先贤的智慧供你使用,你还有什么是办不成的?”
苏何撅着小嘴点头道:“那到也是,但老道士一定也是嫌我太烦就把我弄到这来,好让他清净几天,哼,等我找到了路子,天天跑回去烦他!”
周大明大笑道:“大师兄等着你回去捣乱的那一天。我这就要走了,你自己在这,有事就去前山找齐云峰的师兄们帮忙。”
苏何点点头,但他忽然想起一些事,连忙朝半空的周大明喊道:“大师兄,以后送饭不要送三师兄做的锅巴,还有,二师兄的西焱花要开了,你记得帮我摘下来存好!”
“知道了!”周大明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接着,只见他御起宝剑破空而去,转眼便隐没于浓浓的云雾之中。
回音散去,幽静的齐云峰后山,便只有那迷乱的云烟和山林里的虫鸣鸟叫陪伴苏何了,这突如其来的孤寂感,无限的铺散开去,竟让不知孤独为何物的苏何一阵失神。
苏何转身退回门房,拿起水壶跑到山溪的尽头打了一壶净水回来,引上炭火烧了一瓶沸水。
眼见日头近了中午,小紫还没有回来,苏何拿出准备好的糕点吃了几口,他并没有饿的感觉,反而是要开始整饬书籍前的激动让他下意识的找点事做,以此来缓解心中难以阐述的紧张。
苏何放下食物拿起目录名册来到书架前开始比对,并且留心以后自己可能有所用处的书籍名称,如此废寝忘食的将藏经阁众多的书籍对了个遍,不觉间已是七日飞过。
时值正午,苏何草草的用过刘无典送来的午饭,便又一头扎进了无涯的文字之中。当把头都看大之后,苏何皱着眉头将手中的《欲戒》摔在地上,又咬着牙在上面狠狠地踩了两脚,不嗔的自语道:“欲戒,欲戒,小爷要是戒欲不就成了和尚了?还在这看什么的书,修什么法,一头撞死算了!唉,和尚也要吃饭啊!”
他胡乱的想了一阵,终是无精打采的坐在地上,双手捧着快要被念头搅成浆糊的脑袋,愁眉苦脸道:“可恶的老道士,骗我到这来,可是,我真的找不到该怎么办啊,好难呢,唉!”
他低落的念叨了一通,但立刻又打消了这种念头,他是个要强的人,既然说了要这样做,那就不太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苏何一想到自己在掌教面前许下的豪言状语,立刻起身打起精神又去阅读任何可能与自己的九绝圣脉有关的书籍。他转身逛到医药类的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灵体经络预言》,开始有重点的细看。
但他刚看了几段话,就听到一阵略带焦急的“吱吱”声响在耳边,苏何抬起头,喊了一声‘小紫’,立刻,小家伙便循声而至,急急忙忙的钻进苏何怀里。
“怎么了?”苏何放下书把小紫扯了出来问道。
“吱吱,吱吱。”小紫有些害怕的叫了几声,捧起两只短小的前爪抱出了一个圆圈,然后又捂住小嘴朝门房处指了指。
小紫这一些列古怪的动作还没做完,就听见门房入口处有一甜脆的女声响起:“小家伙,小老鼠,姐姐不是坏人哦,不要害怕啦,你躲到哪去啦,快点出来。”
苏何一听这个声音便知来者是上次差点把自己打死的张玲儿,看着小紫捂着嘴巴都不敢吱声的紧张,刚想训斥小家伙胆小如鼠,话说松鼠也带个鼠字啊,但一想到任性古怪但也同样胆小的张玲儿,他轻轻地扬了下嘴角。
然而,张玲儿话音刚落,又听见一声男音道:“不就是一只松鼠吗,至于如此紧张?看老哥给你捉过来!”
“不要你动手,上次我养的金雀就是被你一脚踩死的,万一你伤了这只紫松鼠,那我就得去太素峰找小紫玩啦,而且那人好凶的!”张玲儿清脆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哼,一个废物而已,夺过来就是了,在这修士界里,还能让他一个废体翻天了不成!再说了,爷爷掌管着戒律,谁敢管我们!”那男声不屑道。
苏何听了那男子的话语,脸色渐冷,他眼中厉色一闪而过,从二人的话语中,苏何便猜出了大概:张玲儿并不知道九绝圣脉是什么东西,而他们又将小紫当成了另外一只落暮鼠,追捕之中张玲儿定是向她这位哥哥说了自己的事,而他这哥哥想来是了解九绝的,故而便有了以上的对话。
苏何眯起眼帘,那男子的刻薄语气已让苏何心里大为反感,恨屋及乌,顺带将张玲儿给他的些许好印象也统统抹杀了。
就在此时,又听张玲儿言道:“你怎么能这么说他,纵然他是不可修习的九绝圣脉,但依然是我齐云弟子啊,况且他还比你我长上一辈,你不能这样乱说。”
许是张玲儿有些生气,又听那男声道:“好啦好啦,我答应你,不提他就是了。”
苏何听着他们的对话,自嘲的冷冷一笑,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的在书架上‘嗒嗒’一敲,接着——
“嘻嘻,小家伙,那里逃!”一声轻斥,只一瞬之间,张玲儿便飞到了苏何的头顶,苏何稍带惊讶的抬起头,便看到扑过来的张玲儿脸上得意的笑容眨眼间变成了惊愕与惶恐,随即,张玲儿在慌乱之间收回自己打算出手的法宝,但由于太过仓促,小姑娘撞翻了一排书架,被埋在了稀稀拉拉的卷帙之中。
“哎呦——喂,怎么又是你!”张玲儿拨开压在身上的书籍揉着肩膀起身朝苏何惊道,再一想刚才自己与哥哥说过的话,此时面对苏何,她俏脸一红,满是尴尬。
苏何冷冷一笑,张玲儿见了,故作强硬道:“喂,臭小子,你笑什么!”
“你管的着吗?!”苏何心中对张玲儿有些失望,微眯着眼帘冷笑道。
苏何话音刚落,一名少年从繁多的书架中窜出,这少年十八九岁上下,面容俊朗,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阴狠。
这少年见张玲儿趴在一堆书卷上,再看苏何脸上的冷笑,便以为是苏何出手打了张玲儿,登时,这少年一掌拍出,怒斥道:“你这蠢才,给我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