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的芜市,是一个浪漫而美丽的城市。
雨雾蒙蒙,糅杂着国际大都市的富贵和宣江水的古韵。
海螺大酒店的草坪上,溪水潺潺,繁花似锦,记者们架起长枪短炮,等待一场世纪婚礼的开始。
二楼走廊尽头,玻璃窗前,林若尘站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外面草坪上那个身姿挺拔,昂首阔步走向花厅的男人。
男人在花厅前单膝跪下,手拿捧花向新娘求婚。
林若尘自嘲地笑了,转过身背靠在玻璃窗架上,眼泪不争气地从她精致的脸颊滑落。婚礼进行曲响起时,她闭上眼睛,嘴里哼唱了一句,“明知道爱情像流水,管他去爱谁……”。
她才是这场婚礼的真正新娘,媒体的焦点,亲人的祝福……这些原本都是属于她的,可她却拱手相让,白白送给另外一个女人。
她让出了她的家,让出了属于她的婚礼,也让出了她新娘角色,更让出了那个她爱了15年的男人。
林若尘抹干脸上的泪痕,最后看一眼楼下草坪:花海中一对璧人,正在交换戒指。林若尘拉起身旁行李箱,踩着猫步,唱着,“明知道爱情像流水,管他去爱谁……”离开酒店。
按照行程计划,她该打车去车站,下午三点的火车去沪市,晚上8点的航班飞往美国洛杉矶。然而,从酒店出来,林若尘鬼使神差地去了海螺大酒店对面的湖边。
林若尘买了一打啤酒,择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一个人对着湖面豪饮。她的酒量一直是出奇的好,不知是遗传了家族血统,还是身边一直有他的守护,从没有过醉酒的记录。
今天,林若尘想醉一次,在离开故土之前彻底地醉一回,最好能把所有的记忆全部沉醉遗忘。
半打啤酒喝完,一点醉意也没有,林若尘又去买来一瓶五粮液,啤酒加白酒,整罐整罐地往嘴里灌,肚子涨得像怀了四月的娃,可她依然没有醉。
林若尘放弃了,撩起衣袖看看手表,14点30分,离开车还有半个小时。林若尘站起来,将一堆易拉罐交给环卫阿姨,拉起行李箱准备去打车。
沿着蜿蜒小道,林若尘拾级而上,来到马路边,对着车水马龙的大街木然地挥舞手臂。十几辆空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就是没有一辆车停下。
距离开车的时间越来越近,林若尘有些急,从包里翻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向朋友求助。这时,他迎面走了来,在她宛如梦游般地注视下,张开手臂,将她抱在怀里。
“跟我走。”他在她耳边柔声道。
林若尘瞬间将到点的火车忘却在脑后,异常顺从地跟上他的步伐。
他将她重新带回海螺大酒店,给她开了房间。
“今天不是你的婚礼吗?为什么要来找我?”林若尘嘲弄地笑着,眼睛有些红。
“我不是来找你的……”他淡然道。
“我还要去赶火车,再见。”林若尘吸了吸鼻子,转身就要离开。
他娶了别人,她和他之间已经结束,没必要继续纠缠,而她更不需要在他面前展现她脆弱伤痛的那一面。
“你喝了太多的酒,还是等酒醒了再走吧,这样出门会很危险。”他走进浴室帮她放好洗澡水:“快去洗个热水澡吧,我去给你叫东西吃。”
“你自己慢慢洗吧,我先走了。”林若尘说着就要离开。
他从后面拉住她的胳膊,烦躁道:“是不是每个女人都这样别扭!你们到底要什么,才能知足?”
林若尘哂然,才刚举行完婚礼,就如此不耐烦,厌弃了吗?男人果真是世上最薄情的生物!
嘴角上钩,扯出一对醉人的酒窝。
“我想要……”
林若尘终于转过身。
她媚然一笑,手臂攀上他的脖子,吐着热气在他耳边道:“此刻,我想要你。”
“你会不会是认错人了?”
“认错?青梅竹马,二十年朝夕相处,会认错吗?”
她对他比对自己还要熟悉,那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如果真要认错,那也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但绝不会认错他。
“他这是在和她划清界限吗?”
她爱了他15年,这15年里,她总是仰视着他,视他为神。
她和他恋爱了8年——八年的恋人,他们之间一直是发乎情,止乎礼。
八年里,他和她之间最亲密的举动,仅限于牵手和拥抱,连一次像样的亲吻都没有过,她一直期待着他们的婚礼,期待着洞房花烛夜,她将自己完整的交负于他。
或许就是因为她太过的单纯,所以才给了他出轨的机会,才会有今天的奉子成婚。
心中的屈辱加之血液里酒劲的上涌,脑海中突然释放出想要报复念头。
林若尘踮起脚尖,吻住他凉薄的唇,青涩而笨拙。
“你喝醉了,别闹……”他几次用力去拉她缠在他脖子上的胳膊,林若尘就是不肯松开,反而将身体紧紧地贴在他身上。
她感觉到他身体开始变得炙热,如烈烈燃烧的野火,林若尘心里暗自得意的同时,也狠狠地骂自己贱得可以……后面的事情,林若尘不太记得了……
一夜缠绵,她像无骨的蛇,缠着他不死不休。
她只记得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报复了谁。
天亮,林若尘醒来,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
看着空荡荡房间,林若尘并不觉得惊奇,一个缺席了自己洞房花烛夜的男人,首先要善后的就是他的新婚妻子。
他会如何和他的妻子解释昨夜的缺席?
林若尘不得而知,因为眼下最让她烦心的是她错过了航班。
离最后的报道时间仅剩下一天,她需要马上去机场办理改签,她是绝不能错过最后的报道时间。
林若尘拖着酸痛的身体爬起来,当她看到床单上刺眼的点点红花,心情沉重的同时,双颊也不由一红。
林若尘将床单从床上扯下来,连同自己昨天穿过的衣服一起卷起来,塞进行李箱。然后,胡乱地洗了个澡,用酒店的餐券,吃了一点蛋炒饭,急匆匆赶去火车站办理改签。
离开中国前,林若尘将行李箱里的床单和所有的衣服都拿到一处垃圾场进行了焚烧。
火苗窜起来,冒着浓烟的火光映照出她满脸的泪痕。
“再见——陆秦淮,不,我们永不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