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姜岩已有四十多岁,据说现在姜家的产业都是他在打理。然并卵的是,姜家所有下人都知道,姜老爷看中的真正继承人是原配夫人所生的姜二少爷。
不过大少爷也未必没机会,毕竟姜二少爷是个素爱吃喝嫖赌、就是从来不干正事的无赖,所以这二十年来他一直兢兢业业的为姜家鞠躬尽瘁着,希望姜老爷可以看到自己的努力以望庶子逆袭。
三少爷姜松年方二十,与大少爷姜岩,都是现在的姜夫人所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不过听说他们关系就一般,原因是三少爷为人孤僻,平日只和自己的道士师父舞刀弄剑的、对家业经营的事毫不关心,也素来不与其他人亲近。
但这并不是说三少爷是个怪人,实际他脾气相当温和,并且对住在偏院、备受冷落的四少爷母子十分照拂。下人们经常看到三少爷和四少爷在一起,教弟弟舞剑写字,搞得好像这两人才是亲兄弟一般。
四少爷姜儒,九岁,是姜老爷“老来得子”的产物,虽然蛮受姜老爷的关照,但由于母亲出身太低微,所以并不受重视。加上姜夫人总是欺凌这两母子,搞得下人们也对他们疏远冷落,母子两个在姜宅里属于弱势群体了。
大约就是这些了。
一些是身边丫鬟们告诉我的。一些则是春连去打听来的。我都一一记在心里,思量了几番,觉得姜府的人际关系还算单纯,比有着十七八个世子、郡主的王府好多了,心下觉得十分庆幸。
虽然一连几日那个所谓的“夫君”再也没露面过(今天听说他吃花酒去了,明天听说他带三妾郊游去了),下人们都拿同情的目光看我,但我心里却十分安然。
我先让丫鬟们去买了一些花种和花苗种在房子周围,波斯菊、矢车菊、石竹、金盏菊、虞美人、紫罗兰、雁来红,但凡秋天能种的花,都弄来了,满满泱泱的摆了一院子,还开辟了两片花圃,在艳阳秋高之下,闻着花香,甚是怡人。
另外还有书。我从京城带来的两马车书过了几日才到,我赶紧让春连先清点了一遍,然后又用浮尘掸干净了灰,放在院子里晒一晒,这些可都是我的宝贝。姜老爷听说了之后,还差人送来了几个黄花梨木的书架,古色古香的,摆在厅里十分好看。
本朝的朱氏皇族认为自己在阴阳五行中属土德,居中央,尚黄色,传说皇宫里的家具多半就以黄花梨为主要原料,于是这些年,黄花梨就越发时兴起来了,但凡富豪人家都趋之若鹜。实际上据我所知,皇宫家私其实多以杉木、楠木为主,黄花梨什么都是谣传————不过看来姜老爷是一个喜欢追赶潮流的人。
心里估计了一下,这五个书架,怕是要价值二千两银子。要知道当年我跟娘母女两个在王府里每个月的月钱才三十两银子。
收了这样的豪礼,务必得登门拜谢去才行,我让春连伺候我更衣,正准备去找公公道谢,这时下人来报,说有客来访。我心下稀奇的很,我才到这青水县不过七八日,连姜府大门都没出去过,更别说认识什么人,谁会来访我?
正好刚换了衣服、梳了发式,我盈盈婷婷的来到正厅,迎面看到正背着手、扶着剑柄、身着一身公服站在那里的某人——不是那个秦冷面还是谁?
“见过少夫人。”秦冷面见我出来,马上客客气气的抱拳行礼。
“秦大人,几日不见,近来安好?”我也扯裙角,行礼,嘴里客套着。
秦冷面上下打量着我,恰好老娘也刚梳妆打扮了,也不怕他看,巧笑倩兮的拨弄了一下耳穗,“大人这样看人,似乎有些失礼了。”
“下官只是看到少夫人心情怡然,有些意外。”秦冷面依旧是那副很冷漠的死人脸。
“秦大人似乎话里有话。”我挑眉看他。
“少夫人看来是对近日彩凤楼的事一无所知。”冷面男看着我的眼神有几分同情,和这几天那些下人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
强颜欢笑了一下,“彩凤楼?还未请赐教。”
但这秦冷面居然略过不谈了,直接拿出了一个布包,“下官此次来,是专程来给少夫人和……和您的侍女,送赏银来的。”
在一旁伺候的春连眼前一亮,赶紧伸手接过去,打开一看,顿时面露喜色。我不动声色瞟了一眼,嗬,分量不轻,看起来至少有七八百两。
“这一千两银子,是官府通缉黑风双煞的赏金。县太爷听说是姜府少夫人着人擒拿的此二獠,特意派下官送来。顺便也问泰王爷安康,知县大人说,他曾是王府的门生,王爷对他有知遇之恩。”
“秦大人,我说过,您不必对我自称下官,我受不起。”我微微一笑,掩饰内心的狂喜。妈吖,一千两银子!!
最近财运太旺了。说出来不怕丢人,我一辈子都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当然我才十七岁。
“少夫人客气。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秦冷面客客气气的说。
“对了,那,”我想起什么,问他,“不知秦大人是如何跟知县大人回禀那日的事的?”
秦冷面虽然很客气,但语气和眼神还是冷冷的,“少夫人放心,既然那日少夫人都没有表示,在下也不是多事的人,那日将两个匪徒带回衙门之后,在下只向上面禀报他们抢亲之事,并未提及贵府私事。”
“那就好,如此多谢了。”我又行了一礼,这一礼就有了点送客的意思。
冷面男不是个傻人,马上抱拳告辞。
待看到冷面男穿过我的花圃,走出了院门,我和春连才相视笑起来,捧出白花花的银子,心里高兴极了。
“早怎么没想到,应该让你当赏金女游侠去!!”我双眼放光的看着春连,仿佛看到了一棵摇钱树。
春连也志得意满的“嘿嘿”笑着,将那一千两银子正着数了一遍,又倒着数了一遍。
“够了!数个没完了还!”我用指头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径直将那些银子用布包重新包起来。
春连急了,“哎哎,小姐!!”
“干嘛?!”我抱着沉甸甸的布包,给她一个白眼。我才发现其实我力气也挺大啊。
“我、我的份呢?”春连可怜巴巴的眼神使劲冲我眨着。
我冷哼一声,“什么你的我的,你的就是我的!!”
“小姐你不能这样啊!!”春连接受不了的哀嚎着。
我白她一眼,“连你都是我的!!”
然后坦然、理所当然的抱着这包银子进了内室。春连用心碎的目光在后面把我看着,不甘心的冲我哽咽着,“小姐,说好的友谊呢——”
“友谊停售一天!!”我一边藏钱一边隔着屏风甩过去冷静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