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涵这一句反问大出两人意料,月空盈忍不住问道:“你何以认定她就是智薇散人?那么,你又能猜出我是谁么?”这句话等于承认了高庸涵的猜测,因为月空盈本来就没打算隐瞒。
“据说丹鼎门师长之中,共有三位女子,但是很少在世间行走,所以知道的人不多。说实话,三人之中我就知道智薇散人的大名,其余两人我是一概不知,适才也只是猜测而已。”高庸涵微微一笑,继而说道:“我与审家是世交,而审家大小姐审香妍则是智薇散人的爱徒,我曾经听妍儿数次提及散人,故而对于散人的风采早已默然于心。”
听了这番解释,月空盈和智薇散人恍然大悟,相视点头。
“至于阁下么——”高庸涵看着月空盈,缓声说道:“既然能将我从悬空岛救出来,带到星河屿,想来不大会是丹鼎门的长辈,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应该是千灵族的大人物。以女子的身份而能自由出入道祖崖,除了千灵族大祭司,我再想不出还有谁了。”
“好一个高庸涵,的确不愧人杰之称!”若说先前高庸涵猜出智薇散人,还有些运气的成分,那么眼下一语道破月空盈的身份,则尽显其思虑周详的一面。月空盈不禁拊掌赞道:“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仍能镇定自若侃侃而谈,而且目光犀利,看来他果然没有看错你!”
月空盈口中的“他”是谁,高庸涵虽有些好奇,却不便追问,只是微笑着点头示意。
“能得智锺师伯的激赏,我相信你一定有过人之处,只是为何做出这等事来?”智薇散人到了此时,已被高庸涵的气度所感染,加上先前月空盈在道祖崖上的一番话,暗地里对于他是否是凶手的怀疑无形中淡了许多。不过,仍有一些疑问,不问清楚是不会安心的。
“丹泰常宗主不是我杀的!”高庸涵这句话一出,两人不禁同时松了一口气,至少在救人这件事上,不用再背负背叛族人的沉重负担。看到两人的反应,高庸涵当即明白,自己能否洗清嫌疑,眼前这两人绝对是关键,于是接着说道:“我只不过受人欺骗,误闯阆苑洞天,结果遭人陷害,蒙受了不白之冤!”
“你为何潜入道祖崖,而后又如何受人欺骗,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后又是如何到了四重天?”智薇散人一连窜问题抛了过来,最后又加了一句:“事关重大,中间不得有半点隐瞒,你须从实说来!”
“我之所以潜上道祖崖,是为了救出师伯和师父——”接着,高庸涵将证件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只是隐去了叶厚襄带他上山那一段,这也是为了避免给北州国带来麻烦。
这一说足足说了大半个时辰,月空盈和智薇散人始终一言不发,不过神情却是越来越凝重。等到高庸涵说完,两人想了一下,才由智薇散人继续问道:“你说你是化装成北州国的禁军,跟着叶厚襄一行到了道祖崖山脚下,那么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法阵法诀?”
“是从一个丹鼎门弟子那里得来的,那人名叫盘甲。”
“盘甲?好古怪的名字,听上去不像是我们千灵族的人,倒像是诡门中人。”智薇散人皱眉道:“你确定他真的是丹鼎门弟子?你又是如何认识他的?”
“他确是丹鼎门弟子无疑!”高庸涵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把当初在焚天坑内如何结识盘甲,又如何联手对付魔瞳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这么说,这个盘甲既是丹鼎门弟子,又拜入重始宗门下。”说到这里,智薇散人面色一变,看着月空盈沉声说道:“此人先将门中机密泄露给外人,继而将高帅诱骗至阆苑洞天,显见事前便有周密的计划。对方能在时机上把握的如此准确,只怕——”
月空盈深深点头,继而又忍不住摇头,眼神中划过一丝茫然,喃喃道:“不会是他,一定不会是他!”
高庸涵冷眼旁观,对于智薇散人欲说还休的背后,所隐藏的含义十分清楚。智薇散人的意思是说,整件事显然早已在对方的计划之中,而有能力且有实力刺杀丹泰常的,当以重始宗的嫌疑最大。而且从整个过程来看,丹鼎门当中必然有内应,否则决不可能如此轻松得手。仔细想一想,既能通过重始宗在幕后操作,又能对丹鼎门的虚实了解的如此详细,并且还能拉拢一帮人甘当内奸,此人是谁就呼之欲出了。当此世上,既能操纵重始宗,又能对丹鼎门有如此大的影响力,除了重始宗大天师丹意之外,还能有谁?
只是有一点尚不不明白!看月空盈的神情,似乎和丹意之间有着极深的情愫,似乎不愿相信丹意会借助重始宗之手,将丹泰常除掉。而从月空盈先前那句“他果然没有看错你”来看,丹意对于高庸涵颇为欣赏,而高庸涵之所以得救,说不定就有丹意的嘱咐在里面。既然如此,又为何要拿高庸涵来当替罪羊,难道说只是因为他去的不巧,适逢其会?这些疑问着实令人费解,要想解开其中的内幕,找到盘甲才是关键所在。
“圣使,究竟是不是他只是我的猜测,正所谓清者自清,我想终究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智薇散人叹了口气,续道:“不过有句话我想说已经很久了,只是一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借这个机会索性说开了吧!”
“姐姐请讲!”这番话在月空盈听来,颇有触目惊心之感,登时面容一整。
“我知道你和他的感情很好,但是我不希望你为情所困,以至于失去了应有的原则。”旁边毕竟还有一个外人,所以智薇散人说得很含蓄,真正是尽在不言中了。
月空盈想了很久,才缓缓点头,是那种深明于心的表情:“是,我记下了!”
这在智薇散人而言,实属意外的收获,当即长舒了一口气,转而对高庸涵说道:“高帅,路上我曾听圣使言道,说你这几年很是闯出了一些名声,不知道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我是混在叶厚襄的队伍中,潜上道祖崖的,事后只要丹鼎门一查,必定会发现其中的端倪。”高庸涵眉头紧锁,转而说道:“当日丹鼎门发出仙使令,对付我天机门一事,两位总有所耳闻吧?”
“嗯!”月空盈和智薇散人齐齐点头。
“当日天机峰一战,天机门和丹鼎门之间的情分已是荡然无存,加上这次莫名其妙背上了刺杀丹宗主的恶名,只怕双方的关系会更加紧张。”说到这里,高庸涵忍不住连连长叹,一脸的懊悔:“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北州国的百姓!”
“你的确没有让我失望!”月空盈对高庸涵在这个时候,首先考虑的是因为这件事,对北州国人族百姓可能带来的隐患,而并非虑及自身的作法大为赞赏,“能在这种关头,还不忘记百姓,单凭这一分胸襟就令人钦佩!”
“你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本就是修真界的事情,怎么可能波及到凡人身上?况且北州国是掌教师兄一力扶持起来的,不管怎么说,丹鼎门都不会为难叶厚襄等人,更不必说北州国的人族百姓了。”智薇散人微微一笑,续道:“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我和圣使也不会袖手旁观,至少也要保住无辜不受到伤害。”
“高某在此谢过二位了!”说完,高庸涵强自挣扎着站起身来,躬身朝两人施了一礼。
“人说东陵府高庸涵胸怀天下,乃是至情至性之人,今日一见,原来还是一个心系黎庶百姓的磊落男儿。不错,不错,难得,难得!”毕竟男女有别,月空盈遥遥虚扶了一下,一脸的笑意,扭头朝智薇散人说道:“我们救了他,都不见他有何谢意,没想到姐姐这一句话,却换来他的大礼。”
“当然不是!”高庸涵也笑了,朗声道:“两位前辈的救命之恩,岂是言语所能表达出谢意的,高某不才,却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
“我们姐妹二人可当不起‘前辈’二字,高帅勿要过谦。怎么说你也是玄元宗拓山老宗主的记名弟子,真正算起来,比我们的辈分还要高。”
自倚刚山真玄观一战之后,巨擎阁宗主古玉,便有意将高庸涵的这重身份宣扬出来。尽管古玉的目的不怎么摆的上台面,不过是为了将重始宗的注意力,从源石族转到玄元宗身上,但是这一点已在修真界慢慢传开。不管先前有没有听说过高庸涵的大名,认不认识他,总之在修真界里面,高庸涵三个字已经变得人所共知了。
“我和妍儿已有婚约,从这一面来讲,你们当然是我的长辈。”关于和审香妍有了婚约一事,之前高庸涵就想找个机会向紫袖坦陈,只是相聚才不过短短数十天,便在冰沐原失散,至今都没有紫袖、烈九烽等人的消息。连紫袖他都不愿意隐瞒,此时就更加没必要遮掩了,于是率直相告。
“你说什么?”智薇散人和月空盈同时失声道:“妍儿和你有了婚嫁之约?”
“不错!去年年初,在南州国天子城审府之内,当着妍儿的父母定下来的。”
“想不到妍儿这丫头,这么快就要嫁人了。”月空盈由此想到自己的婚事,不由得有些痴了。
丹鼎门大祭司原本由于身份所限,是不能谈婚论嫁的,因为如此一来,便失去了与上苍交流的能力。但是五百年前,这个惯例被打破,而破除这个戒条的正是月颜。月颜为了大衍国皇太子叶长亭,先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继而不顾丹鼎门的极力反对,召集族中勇士,赶赴紫竹潭相助叶长亭,结果在横水血战之中死伤惨重。事后,月颜更是离开星河屿,和叶长亭一起归隐夕州载月湖,并生下了日后的玄元道尊叶无忧。而正是因为此事,银汉宫和道祖崖之间产生了裂痕,以至于现在都始终格格不入。后来由于玄元道尊飞升仙界,千灵族内部对于大祭司的私人问题,自然而然开明了许多,所以月空盈才可以大大方方地追求自己的真爱。
看着月空盈又沉浸在幻想之中,智薇散人又好气又好笑,摇了摇头对高庸涵说道:“只要你们两个情投意合,这桩婚事我自然不会反对。只是妍儿年纪还小,修行上还有许多需要提升的地方,我希望你们能过几年再完婚,不知高帅意下如何?”
“前辈所言极是!”高庸涵肩上尚有许多重任,此刻当然不会急于成婚,当即点头应道:“我想,至少要把手上的事情都整理出眉目之后,再向审伯父提亲。”
“如此甚好!”智薇散人点了点头,忽然忍不住一笑,问道:“妍儿前几天刚刚回到星河屿,此刻就在外面,你想不想见她?”
“什么,妍儿回来了?”高庸涵大喜之下,兜头便拜:“还请前辈行个方便,让我见一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