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袖孤身南下,由于要不断放出神识搜索,颇耗心神,所以一路行来脚程自然缓慢了许多。几天后,终于来到一个好大的湖跟前,她不知道,这一望无际的蓝色湖水就是洗剑湖,也是天翔阁至宝天翔飞剑有可能遗失的地方。
洗剑湖占地极大,方圆几近千里,是北洲大陆最大的湖泊。湖深不见底,彻骨河分支常年流进湖中,数千年来无一刻间断,而湖水无处宣泄却又丝毫不见增加,世人皆以为奇。后有修真者好奇之下潜入湖中,然而只潜入不过数十丈,便被刺骨的阴寒给逼了回来,更别说见到湖底的奥妙了。连神通广大的修真者都无法查明真相,于是就有了种种传言,凡间广为流传的说法是,洗剑湖湖底有一个海眼,水便是从海眼流入到断虹海中。
修真者对于凡间的这种说法毫无兴趣,而在修真界中有许多人都认为,洗剑湖中埋藏着仙人遗留的仙器,否则怎么会如此古怪?这个古怪来自于两个方面,一个是以水为生的蕴水族人都不敢深入湖中,原因便是,连他们也抵挡不住湖底的森森寒意。据说曾有上善楼的高手听信传言,想一探究竟,强自潜了下去结果再无任何消息,相信已然命丧于此。再有一点,就是近年来整日守在湖边的天翔阁弟子,想尽办法在湖中打捞。虽然一无所获,但是所有的人都相信,天翔阁一定知道湖底藏的是什么,否则怎么会数十年从不停歇?
沙漫天将天翔飞剑的消息隐藏的极好,即便是整日守在湖边的弟子,都不知道宗主倒底想要什么东西,外人自然更不可能知晓。但是以此缘故,洗剑湖边无形中多了不少修真者,妄图撞上大运,获取意想不到的宝物。起初,天翔阁还曾驱赶过这些心怀贪念之辈,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都发现想要在湖中打捞出器物,几乎不大可能,也就听之任之了。
沿着洗剑湖畔南下,沿岸风景秀美之极。尤其是日暮时分,湖水被染成略带金色的火红,与天际晚霞连成一片,这水天一色的美景,令紫袖多日来的愁怀为之一舒。高庸涵神秘失踪已有七八天了,其间的过程简直不可思议,虽说她对高庸涵极有信心,但是几天下来终于还是担心占了上风,心情日益沉重。而在此心绪不宁之下,竟然没能察觉身后始终有一丝淡淡的古怪,可见“情”之一字的厉害。
当夜宿在湖边,除了轻漾的湖水,四周寂然无声。紫袖仰望星空,回忆着往日的点点滴滴,正自出神之际,突然觉察到左近里许之外隐约有灵力波动,心中一动,悄然掩了过去。在一堆晶莹剔透的石笋之间,只见一个人族修真者不停地念着法诀,手上一道道符篆划了下去,似乎正在布一个法阵。
以紫袖的眼光,当然可以看出此人的修为很一般,登时没了兴趣,正准备转身离去时忽然冒出一份好奇,当即伏在暗处一动不动。过了片刻,那人将法阵布好后松了口气,然后坐在阵中静静等待。不多时,原本就不甚明亮的月光骤然一暗,一个身影出现在阵中。
“不知尊使到来,还请恕罪!”来人长相颇为怪异,浑身布满鳞片看上去有点像鱼,但是修为着实不弱,远胜布阵的那个人族修真者。令人奇怪的是,来人似乎心存畏惧,神色间显得极为恭敬。
“哼,谁敢怪罪你!”那人族修真者嘴里虽这么说,但是话语中一点都不客气,“宗主要我问你,洗剑湖的秘密可曾查清?”
紫袖听到这里,精神为之一振,知道这两人是为了洗剑湖中传说的仙器而来,不由得凝神静听,想知道那鱼人接下来怎么说。
“属下惭愧,至今仍无任何结果。”
“宗主早在十年前就派你们兄弟来此,这么长时间居然没有任何结果,你们都做了些什么?”那人族修真者嘿嘿一笑,森然道:“本门新制定了许多规矩,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吧?”
“尊使恕罪!”那鱼人浑身一抖,仿佛怕极了那所谓的规矩,颤声道:“非是我们兄弟不尽力,实是洗剑湖水酷寒无比,我们想尽办法也只能潜到五十丈左右的深度,就这样也折损了好几名兄弟。属下所说都是实情,还望尊使明察。”
“就算无法下水,你们伏在天翔阁身边五六年了,莫非也是一无所获?”那人族修真者不依不饶,言辞犀利之极,冷笑道:“难道说,你们忘了宗主当日对你们的期望了么?”
“我等兄弟当日奉宗主之命,以鸿铸天工弟子的身份结交御风族人,然后历尽周折得到天翔阁的信任,才得以出入洗剑湖东岸的法阵。”那鱼人心中一横开始辩解,倒颇有几分侃侃而谈的味道,“可是天翔阁防备极严,我们根本无法探听到其中的隐秘,只从只言片语中隐约得出,洗剑湖中的确埋有至宝。这么多年来,兄弟们隐姓埋名忍辱负重,前后牺牲了十多条性命,无时无刻不想着报答宗主,又怎么敢有丝毫的怠慢?”
“这些话你留着日后说吧,我只是奉命前来查询的,”那人族修真者笑了一笑,悠悠说道:“宗主对你们寄予厚望,可惜你们却毫无用处,你说,我要是如实回禀会怎么样?”
“鹰扬,你这是公报私仇!”那鱼人顿时大急,口不择言道:“我兄弟虽然得罪过你,但是事隔几十年,你竟然还是不依不饶,莫非真的以为我兄弟好欺么?”
“放肆!”鹰扬厉声喝道:“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凭你小小的鱼头,也敢对我大呼小叫?”说完,一袭长袍陡然间膨胀起来,周身居然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杀意。
紫袖大为诧异,因为鹰扬的修为实在不怎么出色,却能有这等超出自身实力的杀意,莫非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那鱼人大怒,忍了又忍,终归还是发作出来:“既然长老不给我们兄弟活路,说不得,咱们兄弟只好得罪了!”话音一落,十几个身影围着法阵慢慢冒了出来,均和那鱼人一样的模样,显然是一伙人。
“二哥,我早就说过,来的若是鹰扬,我们兄弟定然没了生机,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其中一个鱼人一脸的不屑,语气中说不出的无奈。
“看来,你们是想背叛宗主了?”鹰扬被十几人围困,却仍能保持从容的神态。
“你错了,我们不是要背叛宗主,而是要杀了你!”鱼头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充满杀机说道:“因为你虽是鹰却是鱼鹰,而我们是河里的鱼,大家天生就是死敌!”说完突然间犹如游鱼一般,倏忽飘到鹰扬跟前一弯腰,数道寒光从背后齐齐击了出去。鱼头这一动,周围的鱼人全部动手,照他们的想法,十几个人一起围攻定然可以将敌人当场格杀。可是不知鹰扬做了什么手脚,那个法阵居然挡住了众人的去路,那些鱼人根本攻不进小小的法阵,急切间猛冲数次都被挡了回来,只能在阵外干着急。
而鹰扬早有准备,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冷笑声中躲过鱼头的攻击,直接变换回真身,竟是一头体长三尺的鱼鹰,目露寒光死死听着鱼头。也正是这么一变身,紫袖才顿时醒悟,这些人原来都是诡门中人。诡门是诡鹏所创,门中全是兽族修真者,而兽族修真者结出灵胎,修为到了一定程度以后,便可幻化成人形。想来这个鹰扬刚刚才可以变出人样,所以修为才大打折扣,以至于紫袖都看走了眼。
鹰扬一旦恢复真身,鱼人尽皆大惊,而鱼头此时已知再无退路,惟有以死相拼。兽族中有许多对水火不容的死对头,比如说猫和狗,也有许多形势一边倒的天生死敌,比如说眼前的鱼鹰和鱼。诸如此类的情形很多,所以诡门的内斗十分严重,即使有门规的约束,还是无法杜绝私下寻仇、死斗的现象。诡门之所以创派六百年来,始终无法成为真正的名门大派,尽管有其决策上的失误,但是这种内耗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按理说大家已是修真者,应该可以控制自己的言行,况且还有门规的约束,正常来讲理应相安无事。可是在鹰扬来说,就是瞧不起鱼头等人,总想给他们找些麻烦,而这帮子鱼人则视鹰扬为死敌,必欲除之而后快。再加上事情本来就十分棘手,双方一上来又话不投机,没说几句新仇旧恨勃然爆发,立刻大打出手。
在紫袖而言,这种争执没有任何意义。她原本以为这些人会和苦行者有关,所以耐着性子伏在暗中观看,可是看到后来却演变成了同门相残,便没了兴致,正打算离去时场中又有了变化。
鱼在水里纵然再厉害,在面对鱼鹰时也完全处于被动的局面。鱼头虽然修为不弱,但毕竟不是在水中,所以只坚持了片刻就呈不支之势。鹰扬似乎根本不担心周围的鱼人,会击破法阵的阻拦,所以攻击之时显得游刃有余,而起手段出异乎寻常的残忍。明明早就可以将鱼头拿下,却偏偏只是不停地撕扯着鱼头的身体,没几下鱼头已然变得血肉模糊,可是鹰扬仍旧乐此不疲,反而变本加厉。要是鹰扬当真痛痛快快地杀了鱼头,紫袖兴许还没有插手的念头,因为孰是孰非,外人很难做出决断。可是看到鹰扬这般残忍,登时激起了她的侠义心肠,当即默念法诀准备出手相救。
便在这时,又出现了异样,一阵微风吹来,法阵上空多出了几个御风族人的身影,居高临下俯视场中。他们这一出现,包括鹰扬和法阵外的鱼人全部停手,一脸戒备地望向空中。
“风师兄,你所料果然不差,这些鱼人确非机关行会中人。”一名天翔阁的弟子一脸崇敬的神色,朝身旁那人躬身施了一礼,续道:“这些诡门之人隐藏了足有五六年,今日被师兄一网打尽,也算是他们命苦。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呢?”
“诡门的人喜欢自相残杀,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倒令人大开眼界。”那风师兄神情极其傲慢,看着鱼头狼狈的模样,颇为不屑地说道:“鱼浅狄,你已不容于诡门,我帮你杀了这头鹰,你归入我门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