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煞非凡的穷奇半空扑下,陆轩甚至能清晰的闻到那张开的血盆大口中传来的刺鼻腥臭。他的脑海震荡,小脸霎时苍白,握紧的拳头想要做些什么,身体却跟钉子一样牢牢地定在了地面上。
穷奇转瞬就要扑到,陆轩的呼吸急促,摆在腿侧的双手冰冷无比。在死亡危机来临的最后一刻,陆轩想到父亲那顶天立地的身姿,想到了江叔放荡不羁的笑容,他们竭尽全力的保护自己,而自己却帮不上什么忙。
他又想到睡梦中时常见到的母亲,遗憾掠过心头:“轩儿多么希望有机会能见上你一面,可惜没机会了。”
陆轩脑海中最后出现的是一个抚琴的曼妙身影。那个仿佛画里面走出来的少女,我再也不能来听她弹琴了,她会想我吗?多么希望还能在听一遍她弹的琴。对了,我还没问她名字呢,她一定也不知道我名字吧。
隐隐的,有一朵泪花在陆轩眼中闪烁,透过其中看到是对人世一切美好的眷恋,在他最纯真的年纪里的深刻记忆,一切好像都要结束了。
“要死了吗?”
陆轩闭上了眼睛。
“呜!”
很奇怪,他没有感觉到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反而是耳边响起了穷奇痛苦地嘶吼。
陆轩一睁眼,他赫然看到在离自己一丈处的空中,穷奇的肚皮被一柄只有半截剑身的铁剑刺破,一下子溃散成黑气,在空气中慢慢的消失。
那空中向陆轩逼来的鬼冥卫猛一惊觉,扭头看向后方,一个白衣染血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他的左手呈投剑的姿势,摇摇晃晃的立足不稳,忽然,他好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从半空中跌落到了地上。
“江叔!”
陆轩一下子认出那个身影,忍不住惊呼。他鼓荡灵力灌入自己的小腿,像一只离弦的箭奔了过去。
“嘶……”
狠狠的倒抽一口冷气,陆轩感觉自己的胸口被锤子击中,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楚蔓延开来。他目眦欲裂的看到江叔右臂被平整的切断,露出森森白骨,鲜血流到地面上,灰色的衣袍被染成血布。江叔膝盖松软,半跪在地,惨白的脖颈下能清楚见到一根根青筋的跳动,神色萎顿至极。
陆轩颤抖着双手躬身扶住江叔的身体,嘴巴微张,想要说些什么,话语到了喉咙又被一团心中燃起的怒火烤干。怒火甚至烧出了冰冷的杀气,陆轩的意识摇晃,在他体内仿佛有东西受到这种情绪的召唤,悄无声息的裂开了一条缝!
“……傻……孩子……”
江叔艰难的举起左手,嘴角溢出的血液沿着下巴流到胸膛,却始终带着一个微笑。江叔怜爱的目光定格在陆轩的身上,最后中指按在了他的额头,柔和的青光一点一点迟缓的送出,正慢慢的流进陆轩的体内。
在之前的对战中,江叔付出了极大代价才将离水寒斩杀,他的状态已是进气多,出气少,犹如风中残烛,他现在在做的就是竭尽全力的释放生命的余晖给陆轩博一条生路。
那半空的鬼冥卫修为虽然稍弱,却狡猾的从先前那场声威震人的对决中逃出,此时面对奄奄一息的江叔,他们也没了顾忌,纷纷落到了地上。
那七名鬼冥卫快步逼近,十四只眼睛在黑铜面具的孔洞中炯炯生光,便如是恶鬼的一对对眼睛,充满了冰冷残酷之意。
似乎还是有些畏惧,他们不敢过分逼近,只是铁爪一探,掌心冒出浓密的黑烟变成一双双鬼爪,隔空暴抓向江叔。
听到耳畔刺耳的鬼哭尖啸声,陆轩轻轻握住江叔的手指,脸色森冷的转过身,他竟然想要代替江叔去去抵挡着这鬼爪。
蓦地,陆轩只感觉眼前一阵模糊,江叔的并不强健的躯体转瞬在陆轩身前出现。
“嗞!嗞!嗞!”
七只鬼爪接二连三的没入江叔的后背,他的目光涣散,迅速的失去光彩,灰败的死气不可遏制的散出。
“用我给你的灵力……快点……走……”
“轩……儿,江叔……没有照顾好……你……对不起……””江叔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素……柔……”江叔眼中绽放出了最后一点神采,他看见了天上出现了七彩的幻光,一个白裙翩跹的女子秀脸含笑,在这光彩中向他递来了手掌。
“我来陪你了……”江叔欣然露出笑容,旋即左掌一摊,脑袋重重的砸在地面上,再也不动了。
这时天际露出了一抹鱼肚白,太阳在茫茫的白雾之中投来一束温和朦胧的亮光,轻柔地披在了江叔的尸体上。沧澜江忽然泛起了大浪,一个接着一个拍打在岸石上,只听风声呜咽,草木簌簌作响,仿佛吹出一曲送别魂灵的悲歌。
陆轩第一次感受到了触及心灵的疼痛,他跪在地上,任由晶莹的泪珠滑落脸颊,一滴滴敲打着尘土。
鬼冥卫见大敌已去,面具下扬起了得意而又残酷的笑容,他们纵身一跃,直往陆轩欺来。
“你们……杀了……我的江叔!”
陆轩抬起头,一字一句吐出冰寒彻骨的话语,他的瞳孔涌上诡异的血红,眼白处还生长出妖艳的金色图纹,四周的环境的被一层通红的血色慢慢覆盖。
时间如同静止,那七名鬼冥卫惊骇欲绝的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牢牢定在半空,浓稠刺鼻的血味钻入鼻尖,带着天崩地裂的毁灭气息,他们想要颤抖身体,可是浑身的肌肉甚至是血液,都停止了运动!
血红色的天降临这片大河旁的原野,犹如末日的宣判,陆轩置身在这血色风暴的中央,瘦小的躯体跟一把屠戮过千千万万人的妖刀一样散发着连神灵都会畏惧的冰冷。此时潜伏在陆轩皮肤下的每一个细胞都被翻滚咆哮的怒浪冲刷。
他的识海之中陡然降临了一根金色石柱,一圈圈金光闪闪的灵体小字围着石柱旋转,三息之后,石柱表面一下子裂开了密密麻麻的缝隙,血红色的光芒泄了出来,像上百条赤练小蛇在金石上蠕动。
“杀!杀!杀!杀!杀!”
低沉的嗓音在陆轩的喉管里跳动,他的额头上倏地显化出好几层金色的图纹,宛如牵牛花的藤蔓攀爬缠连在一起,正在猛烈的释放金光镇压陆轩眉心中央逐渐裂开的一条血线。但此刻陆轩整个人已成疯魔,再也不是他的意识掌控了,而是杀意,一股灭尽天下众生的恐怖杀意主宰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