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重伤之下,气力不济,听罗一春喊得凄厉,便也懒得再追击,冷冷地撇开眼睛,手腕一翻,收回了短剑。
“也罢。这笔账来日再一并清算,就请罗兄转告贵掌门,我江承迟早会上门讨还血债,请他好生保重吧!”
他话声平淡,罗一春却听出满满的恨意。
饶是罗一春见惯厮杀,也禁不住心底一颤,忙道:“江兄!江家的血案与我、与凌越派都无关啊!”
罗一春撑起身体,满面惶急。
他被水灵剑洞穿肩胛,伤势不轻。后来又竭尽全力运转内功,抵挡青衣人发出的无形重压,早已精疲力尽。
急切之下,却还是强撑着坐起来。他知道性命已然保住,但逃得过今日,可逃得过日后?
青衣人武功卓绝,江承只要能学得哪怕十分之一,灭杀凌越派已经绰绰有余,更不要说江承手中还有御剑术这等绝世奇学!
日后江承打上凌越派,别的弟子能逃,罗一春却已与江承结怨,恐怕逃到天涯海角也没用。
而且,他不想提心吊胆过日子,更不想稀里糊涂替别人做下的凶案偿命。
江承哂道:“敢做、何必不敢认?你是见我江家满门死绝,无人可以指证,便信口雌黄么?你当江某是好骗的?”
罗一春捶地喊冤道:“真不是我们做的啊!我骗你做什么?”
“那天夜里,我们在门中远远望见你家那边起了火,都没想到是江家庄出事。后来因为火势实在烧得太大,掌门才让我们过去打探情况……”
“我们到你家的时候,江家庄就已经没有活人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你可以问阮师弟。”
他神情焦急,撑着身体,一边喘息,一边语出连珠,生怕说得慢了,传不到正背身而去的江承耳中。
“这罗一春的神情看上去不似做伪……”江承有些怔忪。
片刻后,方才冷笑道:“一派胡言。既然不是你们,那之前追杀江某又要如何解释?你们图谋我江家的宝物,还想将我骗上山去,这些谋算我可是亲耳听到的。”
罗一春恍然,暗暗叹气:“原来如此!我说这小子好端端地,为何忽然逃走。原来竟是听到了我和阮师弟的说话!唉,也怪我们太不小心,见他武功低微,在江家又是个不打紧的小人物,便不放在眼里,哪知道这小子看上去老实好骗,却是个扮猪吃老虎的,恐怕早就动了疑心!”
他听了适才江承与青衣人的几番对答,心里亮堂得很,知道这江承心计了得,真真是他们师兄弟有眼无珠。
便苦笑道:“我们确实垂涎你家的宝物,对江兄有所图谋也不假,但江家有宝,我们也只是听说而已!你适才使将出来,我们才知道这世上真有御剑之术!江兄你想想,谁会为不知真假的消息,去干灭人满门的事?掌门当初,确实只是吩咐我们去仔细搜寻江家废墟……”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江承的脸色,摆出这辈子最诚恳的表情,道:“传言归传言,掌门派我们出去亦是念着两家的交谊,不忍见江家无人收尸。”
“你还真敢说!”江承冷笑了一声。
他回到江家庄时,凌越派弟子正在清理废墟,罗一春和阮一闻就是领头的人。
江承骤闻噩耗,心神大乱,浑浑噩噩地同意去找秦掌门为江家主持公道,上路之后才渐渐感到不对劲。
罗一春看他面容冷峭,默默地吞下了后面动之以情的说话,知道这句说话已是弄巧成拙。
他和阮一闻当初正是靠着安葬了江家人的情义,诓到江承这个仅有的活人答应前往凌越派。
他不肯死心,又道:“但真不是我们做的!如果我们真是为宝物而去,怎么可能东西没拿到,先把人给杀光了?江兄你要为家人报仇,须得找对凶手,若是报错了,令亲族在九泉之下难以瞑目啊!”
江承微微沉吟。他心中恨意虽炽,但素来不是冲动的人。而且江家惨案事发突然,有许多不解之处,江承心中不是毫无疑惑。闻言便点头道:“这话倒有几分道理。”
他本来怀疑有族人落在凌越派手里,但偷听过罗阮二人的说话后,已经确信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要不然罗阮二人也不会如获重宝,想将他拐上凌越派交给秦兆南表功。
这两人本只是撞运气,居然真撞中了!江承也不知道究竟是他们运气好,还是自己运气差。
“但你们所找的宝物,未必就是御剑术吧?”
秘籍之类的多是书本,只有少数刻在石玉金银上才有可能在大火幸存。但如果本来就是在找不会被烧掉的东西,不是更能说通?而且……
江承抱起双臂,冷冷道:“御剑术在江家是绝密禁术,族中鲜有人知,我也没有听说过外间有什么传言。”
修炼御剑术对资质有特别的要求,据江承所知,江家已经百余年没人够资格修炼了。
凌越派建派不到百年,从哪儿听说在江家都没几个人知道的大秘密?
罗一春见江承似乎将辩解听进去了,本已稍微吁了口气,只要江承心中有疑惑,凶案的凶手没有钉死,那就还有得谈。
但听到江承此问,罗一春的目光却不禁躲闪起来。
江承心中冷笑,也不催逼他吐露实情,反正凌越派确实是没安好心,他一点也不担心杀错人。
似是感受到江承身上的杀意再度高涨起来,过了片刻,罗一春终于无奈道:“据说,我是说据说啊……有人看到过你家三小姐使用飞剑。”
“静姐?”江承愕然。因为太过震惊,原本苍白的脸上反而因为激动浮出了红艳的血色!
他断然道:“这不可能!”
话是这么说,但想到堂姐江静姝的性情,江承却知道罗一春所言不无可能!
江家传承数十代,到江承这一代,人丁兴旺,出了不少练武的良质美材。就连符合御剑术修炼条件的人,都一口气出现了两个。
江承是其中之一,另一个正是他的堂姐江静姝!也就是罗一春所说的三小姐。
但能够获传御剑术,不等于就能练成。江承祖上也有过修习此术的先辈,却从来无人练成。
江承练了两年没有寸进,江静姝的情况不过比他稍好一点而已,大概在半年前,勉强能让短剑飞起几息时间,至于御剑杀人,还是别指望了。
罗一春指认江静姝是泄密之人,江承虽然不愿相信,但正因为此事隐秘,他心中已信了八分!一时间,江承的脑海里诸念繁杂。
“静姐怎会被窥见使用飞剑?尚未练成的飞剑没有威力可言,不至于拿它出来对敌吧?而且,此事并无不可对人言,罗一春为何吞吞吐吐?”
江承忽然想起似乎听说过,秦掌门曾打算为爱子向江家三小姐提亲。
江家族长之女与凌越掌门之子结亲,从门户上说已经算高攀了。但江静姝既然修炼御剑术,就绝不可能外嫁。
江承当时还曾感叹过,幸好秦掌门不是来正式提亲,回绝后两家的关系不算太尴尬。原来根本是听到传言,冲着御剑术来的?罗一春不愿意说出此事来,是担心会增加江承对凌越派的恶感?
想到此处,江承忍不住好笑起来。
“你凌越派图谋我江家,可真是用心深远!如果传言不实,和江家庄这种不入流的武庄结亲对你们秦掌门没有半分好处。这也就是说,他能够确认消息的真假!看到静姝用剑的那个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