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如同被猛兽追赶的野兔,在林野间发足狂奔。
他名叫江承,出身于戌成山南脉山脚下的江家庄。江家庄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武庄,庄中子弟世代习武,江承也不例外。
但他的功夫实在算不上高强,这一路狂奔之下,身上的衣衫已被淋漓的汗水尽数汗湿,肺腑中更是气息难继,随时都会脱力,但他依旧不肯停下,咬紧牙关坚持着!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两人紧追不舍!
这两人的身影比江承从容得多,不仅奔行速度更快,而且还能在狂奔之中扬气呼喊。
两人中个头稍矮的那人一边飞奔,一边高声呼道:“贤弟!江贤弟,请留步啊!”
他呼唤得急促,显得情深意切。
江承却非但不停,反像是听到了极可怕的声音一般,眼瞳中透出惶急之色,竭力迈动已经酸软不堪的双腿,逃得更坚决了!
在后面追赶的两人此起彼伏地喊了一阵,见到没有效果,便不再多费口舌,也和江承一样,把轻功使到极致,拼命追赶。
只见皓皓青空下,双方的身影带着风声,兔起鹘落,飞快地朝戌成山奔去。不过片刻之间,远方青黑的山影已经清晰了许多。
追赶江承的两人面色阴沉地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绝不能让那小子逃进山去!”
戌成山是大楚国的名山之一,不仅山脉绵长,横贯东西,而且山高林深,内中有许多人迹难至之处。就比如说眼前这片山林,距离樊城只有百余里,据追赶江承的两人所知,光是山脚下就有好大一片密林,用来脱身最方便不过。
两人通过对望交换意见时,目光中俱都有些无奈。
他们的功夫比江承强上不止一筹,追上江承不过迟早的事情,但如今一片茂林就在眼前,却已经是万万迟不得了!
让他们如此窘迫皆因为江承本来好好地与他们一道同行着,看不出半分打算逃走的征兆,两人便也疏于防范。待到发现这小子居然脚底抹油溜了,已经晚了!哪怕全力追赶,一时半会却也追他不上。
盯着前方距离山林越来越近的背影,两人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
在郁闷之外,又十分纳闷,他们自问一路上遮掩得甚好,不知究竟哪儿出了纰漏,让江承改了主意?
这小子原本答应得好好的,要随他们前往凌越派,去见掌门秦兆南,哪知道才走到半路,就不告而别!
被两人撵上后,还这么一副被豺狼追赶的兔子样。
“看来是咱们的心思暴露了!”个头较矮小的那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向同伴打了个手势。
江承对他们有大用,如果能将人好好劝回去是最好不过,但现在……无奈何,只得撕破脸了!
较为高壮的那人得到矮个子的示意,大喝一声,双足猛地发力向前窜起!
矮子看准时机,再出一掌遥遥拍在他后背上,将他疾若流星地推向前方!
他俩是多年的同门师兄弟,彼此之间交情甚好,出来行走江湖亦是常有联手、合作无间。
矮个子这一掌看上去冒失,却是斟酌好了分寸的,不至于将高壮汉子打出好歹来。饶是如此,终归少不了还是要受点内伤。但为了追上江承,却是值得的!
江承正埋头狂奔,忽听得脑后风声呼啸,硕大的一团黑影眨眼间到了他的头顶上方,乌云压顶般罩下!
高壮汉子付出了内伤的代价,心里不无郁怒,他有意要给江承一点颜色看看,下坠时大喝了一声,在腿上使出千斤坠的功夫,雷霆万钧般砸下来!如果被砸中,少说是筋断骨折,弄不好还有性命之忧!
矮个子远远望见,不由得变了脸色,高声疾呼道:“阮师弟!不要鲁莽!”
可哪里还来得及阻止?只听“轰”的一声,高个子阮师弟这一脚砸了个实在,霎时间尘土飞溅,蔓起的烟雾令视野一片模糊。
然而,令矮个子诧异的是,却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惨呼。
烟尘很快淡去,露出江承的身影,虽然有些狼狈,却依旧朝前急窜着,竟是避过了之前那雷霆万钧般的一击!
高矮两人见状,都忍不住惊咦了一声。
“江家这小子武功不行,反应倒快!”矮个子如此想道,“未知是否是运气好?”
高个子阮师弟正与他一般想法,嗤道:“算你运气好!”
在千斤坠落下的那一瞬间,江承想也不想立刻和身前扑,就地打了两个滚,刚好将势在必中的一击躲了过去。
他伸出手掌在地上一撑,身形毫不停顿地朝前射去,借着这一撑之力,速度反而比之前更快了几分!
“休想逃走!”阮师弟喝道,纵身跃起。
虽然江承的应变还算不错,却依旧不被他放在眼中。
这也是当然!这高个子阮师弟名叫阮一闻,缀在后面的那矮子是他的师兄罗一春,两人都是凌越派掌门秦兆南的徒弟。
虽说江家子弟世代习武,曾出过几个在方圆百里内薄有威名的“好手”。
但他们那点家传的“庄稼人的把式”,落在真正的江湖人眼里却压根是不入流的,与凌越派这等实打实的江湖门派中教授的武功不可同日而语,更不要说阮一闻身为掌门弟子,在同门中也是天赋不凡的佼佼者。
而且,凌越派也在戌成山附近,与江家庄相距不远,彼此之间多有往来。阮罗两人都对江家的事情颇为了解,知道这江承习武不成,哪怕在江家这种小武庄中,也不过是靠了族长伯父的照顾,才勉强混个管理杂务职司而已!
他们自恃武功高强,从头到尾压根不曾把江承放在眼里,若非如此,也不会让江承轻易从手中逃掉。
阮一闻提满真气,身影连连闪动,不过几息,便已追近了不少!
他口中发出一声狂笑,道:“就算你小子滑溜似鱼,也逃不过阮某的五指山!知趣的就速速就擒,免得吃零碎苦头!”
他出言恫吓,但江承铁了心要逃,眼见脱身的机会就在眼前,哪肯放弃。
他把阮一闻的说话当做是过耳清风,理也不理,反而咬牙又加了把劲。
一路狂奔过来,江承的内息早就乱了,功力所余无几,此番强催之下经脉干涸,隐隐生痛,速度却没能比之前快上多少。
有鉴于此,江承的心里忍不住浮出了一丝懊悔!
“如果我平日肯多花点精力练功,何至于此!”
他并非天赋拙劣方才习武不成,而是意不在此,练起功来难免兴趣寥寥、敷衍了事。
便也是因为他父母双亡,寄养在伯父家中长大,伯父乃是一族之长,唯恐落下苛刻的名声,也不督促,由得他放任自流去了。
他平日无人管束、乐得轻松自在,如今后悔却也迟了。
哪怕不惜损伤经脉强催功力,于速度的提升却微乎其微,只在眨眼之间被阮一闻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