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宗用了六年的时间,东征西战,给了南唐一个“大唐”的名分,也给了境内万民一个安逸。
所以王昊驾车与自家的小侍女走在小道上,丝毫不惧遇到劫匪。
即便没有平宗打下的安定,王昊也不怕遇到。
只要报出十万大山昊哥的名号,保管闻者疾逃!这是王昊用命杀出来的。
“少爷,我饿了。”
王昊轻轻拽了拽马缰,杂毛马虽然不满于一路上主人对自己的“虐待”,但仍还是较为乖顺的停下蹄子。
“你在这里等我,有这贼马在这,寻常野兽不敢近身。”
“少爷去哪?”
“寻些野味。老是吃馒头,你的身体受不了。”
“不用,吃些馒头就行。”
“我说用,就必须用。”
“……小心点。”
夜深,五指不见。王昊熟练的从身后拿过黄杨木做的弓,置于后背,取过几支羽箭,几个跳步就消失于黑夜当中。
月黑是因为云层的遮挡,当云散去时,月光就出来了。
借着月光,王昊后背的弓发出一道乌黑的光泽,不知道是鲜血的浸泡,亦或是常年摩擦所致。
他蹲在树上,眼睛直视前方,谨慎而又大胆。
他的鼻孔里钻进一道熟悉的气息。
是猎物。
一头野猪,不大不小。
王昊最喜欢这种猎物,既不太强大,没有多大危险;也不太弱小,没法彰显猎手的本领。
野猪似乎感觉到来自不远处的危险,强大的嗅觉让它在半空中不停的抽动鼻子,却始终找寻不到危险来自于何方。
片刻之后,野猪以为是自己的直觉出现了问题,这种事情也并非一次两次。生活在城郊结合部,危险总是有的,但也小过大山里。
还有一座叫做十万大山的小山,那里面的人都是畜生。野猪如是想。
树上的猎人眼镜微眯,如果被阿白看到的话,一定会很兴奋。这是王昊动手前的征兆。
一旦王昊动手,一定会摒弃华丽但无用的招式,务求一击毙命。
这种杀人杀敌杀猎物的手段不美,但是阿白就是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兴奋。
月光如水。等到云层过时,月光如炭。
野猪在地上的草丛里不停的拱动,希冀可以寻到一些吃食。丝毫没有察觉到,死亡已经离他很近很近。
王昊轻轻的搭弓握于手,羽箭到位,目标直指野猪的脖颈。
此时月光如炭。
待到月光如水,箭如疾风破体。
一股躁动在王昊的内心升起。
这是危险临近的征兆。
王昊暂时放弃了野猪,四处寻找,这种躁动的感觉让王昊十分的不爽,他要找到这种感觉的源头,然后消灭它。
在这个地方,离十万大山不太远的地方,王昊自信没有东西能威胁到他。
他有这个自信,也有这个能力。
月光依旧如炭。
四周除了野猪之外,没有活物,连深秋的虫鸣都没有。
野猪感觉到危险的感觉更胜,比之前更胜。以他的智商,危险就是危险,没有大小,自然也不会思考这种变化。
月光如血。
王昊记起那个梦。
梦里,南方的那个大城市,开了一城的桃花。
红如此时月。白如此时月。
王昊抬起头,然后看到了一件让他难忘终生的画面……
唐都,长安。
皇宫的夜晚,按理应静悄悄。但此刻却不时有人影显过,朝着城北高地疾步。
城北高地,视野开阔,是夜观天文的最佳地点。南唐的钦天监就设在此处。
皇宫里走出的人,皆向着钦天监赶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凝重与紧张。
皇宫内,御书房。
两名男子相对而坐,一着龙袍,一着蟒袍。
“钦天监来人。我已派人前去。”
“嗯。”
“若此事当真,南唐何时才可真正成为大唐。”
“是与不是,有何区别?”
“先祖遗命,不敢不从。皇兄贵为九五,不可不理会。”
“朕既是九五,我说南唐是大唐,他就是大唐。”
御书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有晚风吹过,烛影霍霍。
钦天监监正学自儒邦上苑,乃是南唐首屈的天文高手,名为袁纲。
此刻,他满头的白发正在颤抖,面容显现出震惊,喃喃自语:“荧惑堕天,有魔北来。”
“传言,不是传言……”
一声响彻天地的轰鸣,自北方传来。整个唐都为之震动。
御书房房门紧闭,听闻此声,房内两人抬起头,着龙袍者面容平静,着蟒袍者面容复杂。
“就算是真的,大唐,还是大唐。”
袁纲像被抽空了所有的精血,无力的走下观天台,不管周围大小官员下属或关心或询问的眼神,晃晃悠悠进入内室,坐于案前,修书一封,提笔:
臣纲,跪启天闻:
荧惑堕天,有魔北来!
唐,危矣!
千里之外,十万大山下。
王昊在树下,是被震下树的。
他的眼睛仍然留存着方才的影响:一颗巨大的红色球体,从天而落。
就在不远方。
野猪躺在地上,被震傻了。
王昊没管随便一箭就能到手的猎物,而是疾奔回马车。
“阿白!”
随走随喊。
“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这个声音,王昊才松了一口气,虽然语气里带着一丝慌张,但人总算是安全。
王昊思忖片刻,道:“天上掉下个东西。”
阿白掀开车帘,月光照着车口,映射出她瘦弱苍白的脸。她四处打量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周边有什么异常情况。
“在那边。”王昊指了指那颗红球掉下来的位置。
阿白踮起脚,站在车辕上,使劲向着王昊指的地方看了看,脸上浮现出疑惑,然后将头转向自家少爷。
王昊注意到黑暗里的注视,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少爷不是说自己生而知之吗?”
王昊的脸红了一下。
这句话他的确说过,不过是某天喝醉了之后,跟小侍女吹牛皮的时候胡说的。
这世上哪有生而知之的人?
“从天上掉下来的东西,自然是大明天示意他掉下来的。大明天是这个世界最高的神,是仙,妄图揣测大明天的人,是会收到天谴的。”
王昊不想自己在小侍女的心里的形象跌落,所以老神在在的胡诌了一大堆道理告诉了阿白。
在阿白心里,少爷就是最高的神,至于大明天,还要往后排一个顺位。
所以王昊说的话,就相当于大明天对天下万民说的话。前提是大明天现身的情况下。
“少爷你打的东西呢?”小侍女暂时放弃了对天外来物来物的猜测,相比起来,还是解决少爷与自己的肚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这时候王昊才想起来,一直挂念着阿白的安危,竟忘记了即将到手的野猪。想到这里,王昊不禁懊恼的捶首顿足,后悔不已。
“少爷你疯了吗?”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王昊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对于王昊的训斥,阿白并不在意。一个一直对自己好的人偶尔发发脾气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总发脾气阿白也可以接受。
如果不接受的话,晚上就没人给自己捂脚,就没人给自己打猎。
然后六年前也不会有人把自己从狼嘴里掏出来。
不在意不代表不回答,阿白回了一句让王昊吐血的话。
“少爷曾经教育过我,不耻下问。”
王昊躲到车后,默默擦了擦嘴角的血。
是被震下树时,摔伤的。
阿白见他躲到车后,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但她没有再问下去。
而是走到一旁,找了些柴火,支起架子,把庙后老姨送的馒头掰开,寻了一根干净点的木棍,把馒头插进棍子上,放在一旁的布上。
然后拿出火折子,吹了几口,一抹刺眼的光亮出现。
阿白熟练的重复着六年来一直做的事情,不一会一堆篝火出现在马车旁。
阿白爬上马车,从里面拿出一个罐子,还有一根类似于毛笔的刷子。
馒头在翻滚着,阿白不时从罐子里用毛笔蘸一些液体刷在馒头上,然后从随身的布兜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小捏盐巴,小心翼翼的撒在馒头干裂的缝隙里,俨然一副精打细算的主妇模样。
片刻,一股馒头的焦香,以阿白为中心,四处扩散。
被王昊称作贼马的杂毛马,蠢蠢欲动。
王昊从马车后走了出来,脸上是一副渴望的表情。
尽管王昊走的悄无声息,但阿白好像在身后长了一双眼睛,已经把握到了王昊的行踪。
她一边刷着罐子里的猪油,一边道:“再等一会,外皮还嫩,等焦黄了之后再吃。”
身后传来马车的响动,杂毛马拖着无人车向着篝火靠近了一点。
王昊一脚踹到杂毛马的屁股上,骂道:“滚蛋,老子还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