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孟想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这间惨白的房间里,里头没有窗户,摆设简洁,床头位置摆着一台心跳记录仪和一瓶氧气,一张皮质沙发监视着他,不远处是一道冷冰冰的门。
他手上插着管子,全身无力,头脑昏昏沉沉。
孟想始终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也许在喝下那一壶酒时,他就不省人事。蓝色女孩和他的同伙以送他回家的名义,把他掳走了,直到如今他躺在这柔软的床上。他不停想着自救的办法,脑海里设想着各种计划。
很多年前,孟想就知道有器官劫匪,没想到,今天让他给遇上了。这帮人很快就会在我的腰上,开条缝,取出腥鲜的肾。要是他们杀红了眼,就会像杀猪一样,把器官一件一件卸下来,把心肝脾肺肾,分门别类,放进冷冻盒子里,两个小时后,它们将进入每一个陌生的身体里,让他们起死回生。而我从此再也不能拈花野草,甚至连吃个草莓也没机会了。
一想到这样,孟想的求生欲望愈加强烈。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药力的作用,他浑身没力,连踮脚下床也做不到。除了眼睛能动以外,其他器官都像逃走了一般。他喉咙干哑,感觉快要冒烟,他想起消防水龙头,一帮消防员朝他脸上喷水,又想起与他有过鱼水之欢的女孩脖子上油津津的汗水,他说了一声:水。
密室里只有他的声音,安静得让人发慌。他提高声调:水。
一会,他听到门把的转动声,从外头射进来一束明亮的光,冲破这米黄色的柔和,脚步越来越密,渐渐的他感觉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他隐隐有些担心:是不是趁我清醒的时候,把器官摘走?
想不到我一世英名,竟然栽在一个小娘们手里,要杀就杀,千刀万剐也无妨,二十年后我还是一条好汉。你妈的,我还不想死啊。我短暂的人生才经历过三十个春秋,一个人最美好的年华才刚开始,人人都将起飞,而我却要躺在这里等待被肢解,如果上天能够我一个机会,我再也不惹穿蓝色裙子的女孩了。
孟想盘算着死后,他的财产怎么办?像他这种年纪轻轻就拥有一大笔财产的人,怎么会想到写遗嘱呢?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这也许就是命,可是他最不相信的就是命呀。
这时穿大白褂的医生已经包围了他,他们头戴着防毒面具,一看就是一群专业的器官劫匪,几个身材娇小的护士拿着工具箱,鞍前马后。一个带着手套的医生,伸出手来,张开孟想的眼皮,用手电筒照了一会,又照另外一只。
“哼。”孟想干咳的喉咙不自觉发出声来,人群一阵骚动。
“他醒了。”
孟想觉得自己装睡的小把戏已经被识破,就彻底睁开眼睛。一名护士扶正他的脸,带着防毒面具的医生,伸出三根手指,问:“几根?”
孟想本来不想回答,但护士不停拍打着他的脸,他说,“三根”
“这个呢?”
“五根。”
意识清醒,这是很好的迹象。周围的医生隔着防毒面具,传达欣喜之情。
“这个呢?”
“中指。”
还有幽默感,估计情况向乐观方向发展。
孟想有时候挺讨厌医生的说法方式,他们从来不敢给一个肯定的答案。他曾得过一次严重的流感,问医生:这是什么病?
医生告诉他说,根据很多相似症状显示,我们怀疑你得了上呼吸道感染综合征。严重吗?
医生说,临床上有致死的病例。
能救吗?
医生说,先观察,看看病情发展如何?
孟想从来没有从医生那里得过肯定的答案。倒是他母亲的死,医生就很斩钉折铁地跟他说,我们尽力了。
“你们这帮人渣。”孟想调动全身力气,声音小得自己能听到。
他说什么?医生问贴在我耳边的护士。
他说,你们这帮人渣。戴着面具的护士有些紧张,孟想听到她的呼吸很不稳定,有时有些颤抖,戴着喉咙里咔咔的声音。
“007这小子还能骂人,好样的。”面前那个医生有些欢喜,他看着孟想,像看着一件有待修复的工艺品,满心欢喜。
“把所有的检验报告拿过来,我们马上要拿出方案。”
“好的,方院长。”护士听命后,迅速转身出去。这帮大白褂也陆陆续续离开病房,最后一个带面具的医生,伸手摸了摸孟想的额头,又张开他的嘴,用手电筒照了照喉咙,如有所思。
孟想感觉到这个医生的手很硬,大概瘦得皮包骨。把他弄得很不舒服,他咳嗽一下抗议。
瘦医最终也走出了病房,剩下孤零零的孟想和冷冰冰的医学仪器。他想,这帮器官劫匪竟然有这么严密的组织,不但给病体编号,还按照医院的架构行事。要是有幸我能出去,一定要将他们彻底铲除。多少人因为贪杯,醉卧在温柔乡,一不小心就来到这里了。
孟想又分析了一通,他们为什么不马上摘除器官呢?并且不担心被人发现。有两种猜测,第一他们希望器官在最健康的状态,第二这是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不担心被人发现。
孟想的目光在这房间里游了一遍,这房间设计风格,跟医院里的重症监护室很相似,他曾经因为母亲的病情进过一次这样的病房。里头安静得可怕,每一个病人都有独立的监护室,在监护室外还有一个公共的急救间,这里有大批的医生坐诊,随时观察病人,护士们穿梭在每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之间,厚厚的玻璃门写着:重症监护,闲杂人等一律严禁进入。
什么地方可以如此明目张胆?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也许这里就是医院。孟想心里暗暗为自己的聪明、缜密、发现问题的能力而高兴,可是转念间一想到自己在这里更加危险,不得不捏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