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荥焘自打进了殿门,第一眼就瞥见立在太后身侧的蔡伊,虽心潮泛滥,却不动声色的瞬间移开了视线,缓步行至太后的另一侧,一边静赏画册,一边随口应和着太后:“是吗?待外甥也看看,翰林院的画师们今年到底添了什么新手段,竟能把姨母哄的这么开心!”
太后继续捡起方才的话题,抬头看向蔡伊,热络的问道:“这位阮画师似乎是别有用心,囡儿跟此人可熟识吗?”
蔡伊本来已经感觉够难堪了,现在偏偏又多了个徐荥焘,令她竟有种做贼心虚的的感觉,低头喏喏应道:“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
柳太后饶有兴致的接着问:“感觉此人如何呢?”
因为有过被惠筝郡主刁难的经历,且是由因阮畅惹出来的。所以,蔡伊对阮畅并没有一丝好感,只因秉持着背后不诋毁人的信条,便模棱两可的评说道:“还行吧!”
柳太后误把蔡伊脸上捉摸不定的反应,当成了害羞,便有意撮合她和阮畅:“哀家倒是觉得,阮画师倒也是个不错的归宿。你来哀家身边也有段日子了,又与哀家十分的投缘,哀家虽然不舍得把你送给别人,却又生怕把你给耽搁了,近几日一直寻思着,既然你正值妙龄,也该帮你物色一个如意郎君,回头再挑个好日子给你定下郡主的封号,这样待你出嫁的时候,哀家就能以嫁闺女的排场把你送出门了!”
定郡主封号的事,蔡伊倒不介意商量商量,但是一听到太后有意帮她物色如意郎君,蔡伊就瞬间不淡定了,忙拒绝道:“其实,太后对蔡伊已经非常眷顾了,蔡伊时常感觉无以为报,只盼能夜以继日的守在太后身边殷勤服侍,以便能报答一二。至于太后所提的郡主封号和奴婢归宿之事,奴婢实在不敢妄想。”
柳太后提出那么诱人的条件,换做一般人早就下跪谢恩了,蔡伊竟然毫不犹豫的推辞了,令柳太后深感惊讶:“恩?这是哀家情愿赏赐你的,换做旁人自当是求之不得的,囡儿何以丝毫不为所动呢?”
蔡伊为了能顺理成章的推掉婚事,不得不把师父和师娘搬出来做挡箭牌:“太后有所不知,奴婢上头还有师父和师娘,此刻正在家乡盼着奴婢能早日役满回乡。师傅和师娘对奴婢的养育之恩,奴婢都还没来的及报答一丝一毫,又怎么敢只顾着考虑自己的归宿,却将孝义之道抛之脑后。还望太后能打消此念,也好成全奴婢回乡尽孝心的意愿。”
蔡伊开口闭口只论行孝,柳太后很自然的把索虞夫妇,想象成了白发苍苍、行动不便的老人,便问候道:“原来你还有师父和师娘,倒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你的老家在何处?”
蔡伊:“乾莱山!”
柳太后点头称赞道:“恩!有心尽孝道自然是好事,却也不能因此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耽搁了,遇到合适的,当嫁就嫁,若实在不放心你的师父和师娘,把他们二人接到京城侍奉,又有何不可!”
蔡伊虽清楚柳太后待自己甚是宽厚,却仍是不敢恃宠而骄,不敢对她有过多的忤逆,便沉默着没有接着争论下去,唯有在心里暗自焦灼。
柳太后便又转过头看着徐荥焘,说:“焘儿也给个意见!”
看太后把徐荥焘拉入了话局,蔡伊忙在一旁偷偷的对着他猛使眼色,希望他能帮自己劝劝太后,最好能让她断了给自己找婆家的念头。殊不知徐荥焘心里这会儿正在恼她。
徐荥焘此时已将图册看完,自然也明白了,方才太后为何笑的那般暧昧。画纸上的蔡伊生动曼妙,看得出来,阮畅已将对她的爱慕之意,尽数倾洒于画纸之上,徐荥焘又如何能做到毫不介意。尤其是当他听见姨母将阮畅和蔡伊扯到一起,恨的他几乎把牙都快咬碎了,恰逢上姨母向自己讨意见,便故意火上浇油的说:“姨母说的在理,天下有孝心的姑娘多了,若是个个都打着尽孝心的幌子不肯嫁人,那这世界岂不是要乱了套了!”
报复!赤果果的报复!这下轮到蔡伊恨的快把牙都咬碎了。
没想到,徐荥焘却是答非所问,柳太后依旧带着浅笑,提醒外甥说:“哀家是问你,觉得阮画师这人如何,好给囡儿些意见!”
徐荥焘冷眼看着画纸上的落款,越看那个名字越不顺眼,想必见到其人,只会更加不顺眼了,便语气冷漠的说:“小甥与阮画师实在没什么交情,怎么好随意评论,还是待改日单独约他聚上一聚,再给出蔡伊姑娘建议也不迟。”
蔡伊明白,这是徐荥焘故意说给她听的。只是有些拿不准,他是不是当真会去单独约阮畅聚聚。蔡伊暗自祷告,但愿这个冤家只是口头上说说罢了,尽管她对阮畅没什么好感,仍是忍不住悄悄为他捏把汗,若真教他和徐荥焘碰了面,以蔡伊的预感,阮畅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太后对徐荥焘此次的答复,表示出认同:“也对,既然是给囡儿找夫婿,是该多了解了解才好下决定!”
~~~~~
蔡伊自打到了太后身边,较先前更加温顺乖巧、殷勤懂礼,不久便混的风生水起,变成了最得柳太后信宠的人。日常行动上,自然也愈加的方便了许多。这一天,蔡伊因挂念褚南,想着两人已许久不曾相见,也不知道那小丫头的脚伤,现在是否已经痊愈了。便趁着柳太后午睡的间隙,从太后寝宫处独自溜了出来,一路奔着褚南的住所走去。蔡伊径直到了褚南的住处,却只看到程岭一个人在那儿休息。
程岭知道蔡伊是来找褚南的,便语气和善的招呼她道:“蔡伊姑娘是来找小南子的吧,她还没回来呢,你先坐下来等上她片刻吧,这一会儿皇上应该没什么要紧事,估摸她很快就该回来了!”
虽然知道程总管心肠不错,并且待褚南情如亲眷,蔡伊自内心素来尊敬此人,但毕竟两人见面的次数寥寥,蔡伊端底是不好意思坐下来和程岭独处,为避免尴尬,便温婉委托道:“蔡伊就不在这里打搅程总管休息了,等南儿回来,可否麻烦您转告她,我在杏岗等她!”
程岭了然的满口应道:“好!蔡伊姑娘只管放心过去,等小南子一回来,我让她立刻去杏岗找你!”
蔡伊辞别了程岭,慢悠悠向杏岗走去。她之所以选择去那儿等褚南,一来是那里风景秀美,可以供她们二人一边聊天、一边散心,二来是那里背靠城墙,比较偏僻,往来路过的人不多,料想不会有人打搅。令蔡伊始料未及的是,这皇城里人口密集,怀揣闲情雅致的人太多了,说不定哪天,谁就跟谁想到一块儿去了。
自太后寿宴的那天起,蔡伊凭一支舞蹈,不单成功引起了太后的注意,还掀起了另一个人的心湖波澜,此人便是从未谋面,只消提起名字便能令蔡伊闻风丧胆的牟宏王爷。
牟宏王爷中年丧妻,多年来,虽然身边总不乏姿色娇美的女子,却因始终难忘旧时与妻子的感情深厚,所以多年来孜然一身,不曾续弦。后来在亲朋好友的劝说之下,也曾动过给惠筝找一个后娘的念头,却因为惠筝的极力反对,只得断了此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