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卖到东大街,刘三姐让五儿指了孙家医馆的店面便道:“你先去医馆里问药,我再提着篮子叫卖去,这城里街道多,躲雨的人也多,定是卖的完的。”
刘五儿拉了刘三姐:“东大街也有屋檐哩,我们一起去问问!然后我再和你一起卖鸡蛋去。孙大夫人好着,说不定还能讨着一碗热水喝!”
刘三姐也怕淋病了,这不是没法子么?便一起去了医馆。两姐妹一进门便拖着了一道湿漉漉的脚印子。她们一看便不敢往里走了,退到檐下立着,一会儿身下便是一滩水。
过得一会儿便有伙计到檐下问:“我看你们刚进了门,是来买药的?”
刘五儿忙殷勤的笑一笑:“是哩,我爹爹病了,我们来买药。从村里过来淋了一身的水,怕湿了你们的地哩!”
那伙计便笑着一指孙大夫:“孙大夫还认得你哩,没事儿,进来吧。”
刘五儿姐妹进了门,伙计便在一旁的炉子上冲了两碗茶,端给两姐妹:“淋着雨走这么远喝点姜汤吧,里面放些草药,能防着伤寒哩。这样天,街坊邻居都爱来喝一碗!”
刘三姐很有些不好意思的喝了,顿时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她放了碗不说话,推一把刘五儿。刘五儿便道:“小哥,我们这次也没钱哩,等卖了鸡蛋和兔子再来拿药!”
这时候医馆里病人也少,连门扇都关了一半,看诊的大夫也只剩下了孙大夫一个。伙计听着话往外瞧这雨,孙大夫便走了过来道:“你们还是提的鸡蛋和兔子?”
刘三姐脸上红红的点头:“是的哩!”便把剩下的那个篮子上盖的布掀开,给孙大夫看。
孙大夫看了姐妹俩头发早湿的一缕一缕的,便道:“别去卖了。小吴你去把掌柜叫来把鸡蛋兔子都收了。”
刘五儿忙道:“不能这么着。孙大夫你已经帮过我们一回哩,不能总这样子!再说了,现在下雨许多人家不好买菜,我们提着篮子从城门走到这里就卖了一半去。”说着把篮子收了回来。
孙大夫斯斯文文一笑:“没事。你不也说了下雨天不好买菜,正好你们提上了门。”
刘五儿还是把篮子藏在身后:“鸡蛋淋了雨不能放久的,买了也吃不完。还是卖给那零散的大嫂子,这两天就吃完哩!”
那掌柜的正好也来了,听着五儿的话倒多看她几眼:“我们人口多,今日菜也买不到,正好买了十三四个鸡蛋给伙计们加餐。东家你看咋样?”
孙大夫点头:“把那只兔子也买了。上次她提来的兔子炖了汤娘也爱喝。正好这两天天湿,加了祛湿的药材炖着,正好也给娘补补哩!”
这么一来鸡蛋剩的就不多了。刘五儿在心里算了算,总也有上百个大钱,便问孙大夫:“我爹淋了雨自己吃了草药扛了几天不见好,夜里咳个不停,孙大夫你给开个药吧!”
刘土旺来不了,孙大夫便把他何时生了病,吃饭咋样,夜里怎么咳都问了一遍,道:“这时节淋雨必是受了暑热再受了寒。前些日子担水费了力?那就是了。”说着写了一页纸,递给了刘五儿。
刘三姐腼腆的对着孙大夫笑了笑,道了谢和五儿一起去柜台上抓药。这些药算起来手里这些铜钱刚刚好够了,差得两枚刘三姐补上。两姐妹便道了谢,出了药房。剩下的鸡蛋还有十多个,刘三姐道:“咱把它都卖了再回去。好容易来一趟哩。再说,这鸡蛋提回去也放不了!”
过了半月,到了八月丰收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天儿放了晴正好是收割的时候!这时候刘土旺的病也好了,挑了担子提了镰刀,带了刘三姐三姐妹到了田里。
村里收割,便要赶着天儿把割下来的稻子连穗带稻杆一同送到稻场去。这稻场是村里共用的,轮着时候哩。稻子堆在稻场上也不能堆得久了,怕烂。因而为了赶着稻场用,田里的收割也算着时候来!
刘土旺是家里的主劳力,收割也快,镰刀连连割下去不多时便倒了一片的稻子,把几个闺女远远的落在了后头。稻子割下来都是平着摊在稻田里,也借借日头晒干。
刘土旺家里水田不多,就三块。到晌午,这一块的田便已经已是割了一大半,刘五儿去家里拿了中饭来,吃了在树荫下歇晌,刘土旺便发了话:“到了下晌,三姐儿跟着我割稻子,四儿、五儿把稻子捆一捆等着我挑。别忘了把碎稻子都捡起来,一年就这么点收成了!”说着就是叹气。
今年又是旱又是涝的,稻子要水的时候没雨,要干的时候使劲下,抽出的穗子一半都没能结上稻子粒,都是瘪谷。刘土旺病着好些时候没来田里,却是日日都要刘三姐姐妹去田里看,给田里放水都是这样,怕是要减产一半哩!再把赋税一交,一家子吃啥?
可便是这样也只得把田里的稻子赶着收起来,生怕浪费一丁点,农人忙碌了一年可舍不得!再说了,便是没得吃,这赋税却是不能欠的!
下晌刘土旺把稻子割了差不多便开始挑姐妹们捆好的稻子,送到了稻场上自家的地儿里一捆一捆的堆起来,顶上放了一捆堆成个尖顶,上面盖上草料,便是临时的下个小雨也不怕了。
三块地割完,正好便轮到了五儿家晒稻子,一捆捆的稻子摊开在稻场上晒,五儿拿了一根柳树枝,坐在阴凉地里驱赶那些来偷吃的鸟雀。
这时候的日头比不上七月天,也热的狠,五儿赶着鸟雀更是百无聊赖。眼一瞥便见着一个包着头穿着花绿衣裳的妇人往村里来。五儿心里便奇怪:这谁家这时候娶亲嫁闺女哩,田里都忙不过来!
她看了几眼,心里也不知为啥就沉甸甸的,竟是没看到沈三特地爬到了稻场上。看五儿盯着那妇人看个不住,沈三道:“你看那牙婆做啥?”
五儿惊讶:“那是牙婆?咱村要卖闺女了!”这才刚是农忙的时候哩,田里的收成刚起来便要卖闺女……五儿想着自家的收成不由得就惶恐了。
“那是。我听说整个永祥县里的收CD不好,仅够赋税而已。鬻儿卖女怕是不远!”沈三说的煞有其事,五儿却是心里焦急:“我家比村里人家都差些,又刚有了弟弟,我和姐姐难道都要被卖了?”
沈三却是眼前一亮:“那好哇,你卖给我家吧。从小到大你可是我见过的最有意思的姑娘了!”
五儿瞥他一眼不说话。这沈三她认得也有几个月了,但一个整理日忙着家下的事儿,一个在学堂里见面的时候都少,就不知道他为啥能这么觉得。这一想,五儿便想到了一件事儿:“学堂里放学啦?你咋在这儿哩!”
沈三眼睛睁的大大的:“唉,你别管。我就问你愿意不愿意?”
五儿转过了脸:“当然是不愿意的!我要跟我爹我娘在一处!和姐姐们在一处!”
沈三挠挠头:“可是,卖了不好吗?你家里有了钱过冬,你也吃的饱呢!”说着他拍了胸膛道:“我让管事多给你爹娘银子,叫你姐姐们都能留在家里,还给你弟弟留下看病过冬絮棉袄的钱。你呢,正好跟着我回家去,有我罩着保管谁也不敢欺负你,吃得好,穿的好,啥都能好好的!”
五儿听着有些心动,又有些不情愿。若是跟了沈三走,家里不仅都活的下来,姐姐们也不必被卖了,到了年纪也能嫁个好人家,和二姐似的。可听沈三话里的意思,他的家不在永祥县,若是跟了他走,不仅是离了家里,便是离了永祥县。一整个村里的人也没几个能出了永祥县哩。这么远的路,啥时候能回来呢?五儿想想就舍不得。
沈三看五儿有些心动,忙道:“就这么定了!我这就找成大叔说去!”说着,撒腿就跑了。
五儿想说自己还没应呢!可沈三已是没了影儿。她心里忐忑着,一时觉得该跟他走,让一家子把冬过过去,一时也是舍不得家里。最后终是把心一横,五儿决定还是走。她便在心里算计着该带些啥,该跟家里说些啥。后山的芋头还没收,该叫三姐知道地方。抓兔子的手艺也该教了三姐,也能补贴家用哩!心里仔细的打算的这些个,可还是惴惴不安的。沈三家里应是有钱的人家,买得起丫头用。也不知道那里的人好相处么?沈三看着厉害,真的能叫她不受欺负?
可一直到了天黑收了晾晒的稻子,五儿回家吃了饭也不见沈三来。五儿等着心里便是送了口气,又有些焦急了起来。原还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过了两日还不见他的人影耐不住便去隔壁的伍贤。
伍贤道:“你不知道?前儿沈三就走了。他家管事来接,他却跑了出去。好容易等到他回了学堂便被管事抓到了车上走了。便连书本都是那个书童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