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刘土旺,刘五儿便要回屋。王桂花叫道:“五儿,五儿呀!”
五儿听着喊便去了爹娘的房里。王桂花身边睡着小刘栋,死甜死甜的,半点没醒。刘五儿摸摸他,问王桂花:“娘喊我做啥?”
王桂花便叫她:“今儿你爹不在哩,你跟我睡吧。”
刘五儿一想:反正回去了自己屋也睡不着,反而要吵着两个姐姐,不如就在娘这里歇一歇。她脱鞋上了床,躺了上去,闭着眼睛心里胡思乱想的,却逼着自己早点睡,明日还不知道怎么忙哩!
偏有人不让她睡,王桂花推着她道:“五儿,你说你爹爹这一去没事儿吧?”
五儿皱眉:“有没有事儿咱也做不得主。你别瞎想了,明日里还得忙呢。我和姐姐们都去担水,娘你可得一个在家里看着哩。”
“个不晓得担忧的女娃子,那是你爹哩,出啥事了天可就塌了哩!不行,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慌的很!”王桂花焦急道。
刘五儿只好坐了起来,陪着她娘说话,安慰她:“大家都是邻村的,整日里也相见哩。争水的事儿也常有,真出点啥的却少哩,爹不会有事儿的!”这么安慰了许久,她才终于能躺下来,却是彻底睡不着,闭着眼睛养养神。
虽是这么劝着王桂花,刘五儿心里却是没底的,外面一有声儿,王桂花还没出声儿哩,刘五儿便一骨碌爬了起来,跑着去开门。
外面的声儿还远,刘五儿在昏沉的黑夜里张望了许久才见院子门有了动静。她跑着过去开了门,便见刘土旺被两个同村的扶了进来。
刘五儿吓得一哆嗦,就记得她娘说的那些话了,腿更是软的不行。
一个村人道:“咋你家是你个丫头来开门?”另一人道:“他家不就是只有几个丫头片子么?”
这话说的可提醒了五儿。她家里只有姐妹几个,弟弟还小,娘躺在床上,可不就得她自己拿得起来么!刘土旺这时候也耷拉了脑袋骂了一声:“还不快去把厢房铺好?”
刘五儿虽然腿还是软,心气却起来了,看着刘土旺还能说话,心里也不怕了,一溜烟的就先进了厢房。
厢房里刚为王桂花生产准备过,后来出了月子虽然挪回了正房里,厢房搭着的床板却还没拆。她把姐妹几个拆洗过的被褥重新铺上,两个村人也就把刘土旺架进了厢房,送上了床铺躺着。
刘五儿给刘土旺盖上被子,就听着那两个村人道:“土旺,我们可把你送回来了啊。你躺躺,我们家去了。”
刘五儿忙跟了上来追着问:“大叔,我爹咋地?”
其中一个有些忍笑道:“咋地,你爹吓得呗。”
刘土旺便嚷嚷:“啥吓得?我腿上胳膊上都挨了一下,疼的走不动!”又骂刘五儿:“个丫头瞎打听啥!”
不过,刘五儿跟着这两人到了院子里还是忍不住问:“不是说去让上面村的放水么?放了没?”
说到这个,那两人便有些怒气冲冲:“放啥?上面陈村的不让,不然也不会打将起来。看看你爹就是让闹的!”
另一个也道:“你爹虽是挨了两棍子,其实还好。咱村里还有伤的更重的!就你三叔,腿上狠挨了几下,那才是真伤的不能动!”
“要我说,要不是土旺,她三叔还伤不了那么重哩!土旺倒好,啥都没说,一路哎哎叫着就回来了。”说着看着刘五儿就有些不对味了。
另一个便推推他:“跟一个丫头片子说这做啥,都这晚了。媳妇可还在炕上等着呢,家去吧。”
刘五儿心上又重了一份。原本听着刘土旺伤不重,她心里还好受些,可三叔因为爹爹受了重伤咋办哩,光奶奶就放不过他们家!那边院子里三屋的人,可就只有三叔一家对自己这边的好些哩!
刘五儿颓然回去厢房,便见着王桂花扶着门框往外走。五儿忙扶着她道:“娘,爹没事哩,你咋出来了?夜里露气重,你身体不好哩!”
王桂花一边扶着她走一边道:“不看看你爹我不放心哩。”
厢房里刘土旺虽是背对着他们却还没睡。王桂花在床边坐下,便赶五儿道:“你回去睡睡,明日还要早起哩。”
刘五儿虽是不情愿,却仍是被王桂花坚持赶了出去。她好奇娘要干啥,便故意走了几步又悄声返回,站在厢房的小窗外偷听。
她听着王桂花对刘土旺道:“她爹,你伤的咋样?明日别去担水了,就让几个丫头去,你也在家里休养休养呗。”
“修养啥。你没听到我伤的不重么?再说了明日我不去,光靠几个丫头担水有屁用!”刘土旺听着还是暴躁的。
王桂花却是不慌不忙:“我担心哩。再说了,他们说伤的不重就不重,我看重的很,我心疼哩!”便是一阵翻动衣衫的声音,还有王桂花的一声惊呼,声音里带了哽咽:“这大的乌青,还说不重!我看他们就是看着你亲兄弟给你挡了下!”
说到这个,刘土旺又有几分不爱说话了,半晌才道:“她三叔……明儿让几个丫头去看看,送些鸡蛋。这水上村的放不下来,还得继续担水去!”又是翻身的声音:“哎呦,我躺躺,明日还得起!”
王桂花道:“今日我就在这儿歇歇,夜里你渴起来也好倒水。小娃娃就让她们姐几个看着。”说着高声喊:“五儿,提一壶水来!”
刘五儿走远些应声:“哎,这就来了!”
灶房里早有烧好的水放在一个粗砂壶里,里面是几片从山上摘下来的粗茶叶子。村里农忙都用这个喝茶,茶叶子解渴,粗砂壶透气,水凉的快又不容易馊,五儿家夜里也剩下半壶茶水不曾倒。
将茶壶送进了厢房,刘五儿看王桂花躺上了床,故意问:“娘,你在这里睡?小弟弟咋办哩?”
王桂花瞅她一眼:“你今日就带着弟弟睡,也别去吵你姐姐了。”
刘五儿便先看了姐姐们,见她们都揉着眼睛起来了,便道:“爹爹受了点子伤,不重哩。娘在厢房陪着,我去带小弟弟。”
听着她这么说,刘三姐先一个倒回了床上,含糊两声就睡着了。刘四儿问一声:“五儿你一个行不?”看五儿点头也不说啥了。
家里人都睡了,只剩下五儿在心里琢磨:咋以前没发现娘也是个有心计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