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定下来,刘二姐见几个妹子懂事,自己也闲不住,指派了刘四儿打理屋子、洗尿布、看娃娃,自己去河边洗了褥子晾在院子里,又去看过娘,便去后院外的菜园子照料种下的菜。刘土旺家劳力少,田也不多,便在菜园子里种了一半的菜,菜地外围了一圈王家舅舅带回来的高粱,菜地里又种了一半的大豆。高粱与菜地间踩实了免得夺菜地的肥里,大豆肥田与一陇陇的菜轮着种,便不怕长不起菜来。
后面这个菜园子姐妹几个精心侍弄,便是她们家一年的菜和油!说起来,虽然田地少,吃粮总是不够。但地处江东,地里差不多啥都种的出来,一年四季闲不住,便是刘土旺家也饿不死人哩!
刘二姐用一只小锄巴拉了菘菜、茄子苗底下的几根杂草,又给颇棱翻了翻叶子捉了虫,扯了韭菜、蒜和姜、葱里面的杂草,又扶了葫芦、冬瓜、黄瓜的苗。这几样都种在靠近高粱的地方,以后直接便能在高粱上爬藤哩!
看着这绿油油各自开着小花的菜,刘二姐喜滋滋的,想着不过两个月便要出嫁,请客必要吃菜的,又在高粱外用锄头巴拉了几个小坑,取了些葫芦、冬瓜种子种下。这些东西不挑地,多浇水,勤施肥,必是长的活!刘二姐挑着一对木桶便去打水。
刘土旺家门外还有个小水塘,离家近一些,地势也高些。寻常吃水洗衣去河边挑活水,给菜地浇水自然不必讲究这么多!
刘二姐一看水塘中的水又比前几日下去了许多,她又搬了一块石头,从前面铺出的石头路上延伸了过去,挑着担子打了水,便慢慢的回了家。
刘二姐虽说已是快出嫁了,但其实还只是十六七岁,半满的水桶挑的起也晃晃悠悠的,怕撒了出去。路那头走来刘土旺,看着刘二姐挑水,破天荒的接了过去。一路走一路道:“秀才公给我儿子取了名儿呢,叫刘栋。”
刘二姐心中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会出啥事,应声道:“这名字取得好。”
刘土旺喜滋滋的:“是吧!就说花些鸡蛋米粮值得哩。”挑水到菜园子不必从院子里过,直接便到了菜园子,刘土旺放下水,刘二姐便去浇。刘土旺有些犹豫,但又想起刘大娘的话又理直气壮的道:“你好容易有了弟弟,村里人都说要办满月酒呐!要我说,就该请他们吃酒,叫他们看看我刘土旺有后了!以后你到了婆家也有弟弟给你撑腰,叫人不敢欺负你!”
刘二姐丢下水瓢问:“办满月酒,要酒要肉,钱从哪里来?”她数着道:“送来的聘礼,娘留下了一半,可给小弟弟置办包被,七七八八都用的差不离。还有哪里来的大钱?”村长家里添孙也没办酒呢!
刘土旺立刻虎了脸:“那是你好不容易得来的弟弟,你不该出钱?”
刘二姐就闭了眼睛:“爹要我光身进王家的门?那还是娘的娘家村儿!”
“啥光身,啥光身?嫁衣不是早就办好了吗?”
刘二姐知道拗不过这个爹,冷声道:“爹要拿我的压箱钱,我没意见。但是嫁衣,做给我男人的衣裳和送公公婆婆的鞋子不能动!”
说着刘二姐的声音已是颤抖了:“就当爹给我留点颜面吧!别叫人指了我脊梁笑话!”
刘二姐原本好大的干劲,突然嫁妆失了大半心里怎么好受?刘土旺说完了,便转回了前院,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刘二姐在菜园子里坐了半晌,最后一撑膝盖站了起来,拿着瓢,慢腾腾的浇水。
农闲的时候刘土旺家大多只是吃两顿,更何况今儿早上吃的干饭!一直到下晌,五儿背了一大捆柴回来,放在了灶房里。她先去厢房,听着四姐说娘醒过一会,喂了奶,又去后院子找二姐。
她献宝的把衣兜里的几个菌子给刘二姐看:“姐你看我找到了几个黄菌子,打汤可鲜哩,正好给娘吃!”
刘二姐笑笑:“五儿也能干呐!”说着把最后一瓢水浇了,担着水桶关上了后院子的栅栏。
刘五儿看二姐笑也不过扯扯嘴角,板着一张脸不由得就急了:“二姐咋的?出啥事了?”
刘二姐揉了揉脸,尽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好些:“没啥,爹要办满月酒。”
“啥,满月酒?”五儿想不通:“咱家不是没有大钱了么?难道是用你的嫁妆?”
五儿急的脸上通红,刘二姐摸了摸她道:“没事,办酒也是为了小弟弟好。以后他长大了,也能为我撑腰哩。”
这番说辞便是刘二姐自己都不信,怎么能说服五儿?她低声道:“等他大了能撑腰了还不定等到啥时候了!”
不过,她也知道刘土旺犟起来她们做女儿的能咋办?五儿想为二姐多留些钱,这便算计起来:“办满月酒,菜可以自家园子里出,肉和酒是大头,只能托着舅舅,还能便宜点。”她问二姐:“菜园子还有空的吗?我去撒些荠菜、生菜、萝卜种子。”又道:“若是能叫舅舅让爹打消这念头就好了。”实则她自己也晓得没可能,不过说说而已。
刘二姐拍了她一下,神色自如了很多:“咱家的园子你不知道?都是种满的。不过明儿有空,我们在菜园子外面再开些地种一种。”
夜饭前刘三姐抹着汗回来了,咕噜咕噜灌了一大碗的水才道:“今儿累死我了。我到的晚,刚刚才轮到咱家放水,正好爹扛着铁锹到了田里,我可晒了一天就回来了。”又对刘二姐道:“爹夜饭怕是不能回来吃,你先做了,一会儿让四儿送!”
“你跑回来爹没骂你?”刘五儿笑着问。
刘三姐满不在乎的道:“你看看我晒了一天可都出油了!哪怕他是爹,也不能让我不歇歇哇。”瞅着刘四儿拿着尿片从厢房出来,刘三姐便问娘今日怎么样?可给小弟弟喂奶啦,最后道:“尿片让五儿去洗,你给爹送一罐子水去先,天虽不热,挖沟也累哩!”
四儿有些磨蹭,不爱出门,五儿便道:“我去吧,四姐洗尿布。”
刘三姐放下碗便道:“你今日去山上也累的很,一家里就她活轻松点,让她送去,你也缓缓气。再说了,四儿也不能老这样不爱出门呀,又不是城里的小姐!”
刘三姐管教妹妹刘二姐也不拦着,从灶房里送了一罐水出来,嘱咐刘四儿:“早去早回。”又对刘三姐道:“你来帮我烧火吧。”
便是五儿也看了出来哩,二姐要出嫁,加紧在调教三姐,如今家里的事也多是和她商量,让她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