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他们两个,如意便询问了附近的童子无忧先生的住处,便毫不迟疑地往那里去了。
行至门口,有童子在外迎接,好像料到她今天必然会来此一样。如意脚步一停,复又前行。
“无忧老先生,晚辈前来叨扰。”此刻已经是临近中午,他们在石洞之中约莫也是被困了一个半时辰吧。
“进来吧。”门后传来一道低沉略带威严的嗓音。
如意拾级缓步而上。室内一派简约,檀香袅袅,枫木圆桌,窗边一古色古香的檀木书架,上面零散地放着一些古籍,看不出是什么。
如意看了看端坐在榻上的无忧老先生,简单地一礼。座上之人如先前所见,花白的头发垂在身后,岁月磨砺过的痕迹造就了他一张略带沧桑的脸,虽是年华垂暮,然而那双眸却依旧深邃,仿佛只一眼就能洞察你的心思。
“老先生,晚辈打扰了。晚辈有一些事想要请教一下您。”
无忧老先生抚了抚花白的胡须一笑。
“卫姑娘,住得可还习惯?”却是淡淡地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如意却是心下一沉,“如若晚辈没记错的话,似乎昨日并未告知前辈晚辈的姓氏。”
老先生一愣,随即呵呵一笑。“卫姑娘真是心思聪慧。难怪能顺利地从竹林幽居里出来。”
“前辈知道我们进了竹林幽居?”果然不出所料,看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看着。
“每次有访客到来,必然会到那里去。我不过是揣测了一下。”无忧老先生眼光温和,微笑地看着她。
“既然如此,”如意顿了顿,“想必老先生对于里面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咯?”
“可以这么说。”
如意突然笑了笑,“如意自知前辈是世外高人,想来前辈应该可以替晚辈解惑。”
说着掏出那个白瓷瓶,无忧老先生看到她手中之物,眼里闪过一抹了然。
“这个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想必老先生应该比我更清楚,晚辈心中充满了疑惑,恳请前辈能否告知一二。”如意勾唇淡淡一笑。
无忧老先生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端起旁边桌子上的茶杯,缓慢地饮了一口,而后看着如意,缓缓道来。
“卫姑娘为何对瓶中之物如此执着?既然想知道,打开来看不就是,何须亲自跑来问我这老头子呢?”
如意闻言怔了怔,摸不透这番话的意思。淡淡地垂眼看了看那瓶子再望了望无忧老先生,满眼净是不解。
“前辈此话怎讲?”
老先生又是悠悠一笑,半晌才回答,“你可是在灵山待过?”
如意猛地抬起头,瞬间脸色一变。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十二年前,灵山上收养了一个中毒的小女孩。听说那小女孩当时命危,送来的人据说尝试了各种方法仍是无药可解,无奈之下想求灵山的时任掌门出手解救。当时的人传言,灵山的掌门人医术精湛,妙手回春。当年那小女孩孱弱不堪,普通医者断言已经活不过一个月。没想到在灵山待了一段时日,竟慢慢开始好转,旁人不知,那掌门人一治就是十年。”无忧老先生似是没有注意到她的脸色,像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
如意不予置评,因为她就是那个小女孩。可是当年的事父亲做的很秘密怎么会——
“不知道卫姑娘可听说过这段往事?”
不知道对方意欲何为,如意起先没有表情的脸容渐渐出现一抹缓和,但仍然是看着他不出声。老先生见此,神色柔和,继续说了下去。
“在我看来,那小女孩确实有福气,将死之人却能换来安康。卫姑娘你说是吗?”
如意陷入沉思,“是吧。她的福气都是别人赠与的。”
老先生突然站了起来,移步到书架旁边,随手抽出一本书籍,随意翻看。如意眼光随着他移动,却没有靠近他。
“福气这东西说起来虚无,世人平日求神拜佛,无非都是为了祈求富乐安康。在我看来,卫姑娘也是有福之人。老头子我并没有那么多讳莫如深的故事可以讲,也并非无所不知,须知,无知也是一种福,太聪明的人反被聪明误。福气,总归是可遇不可求。”
可遇不可求。如意喃喃地念了念,随即眸色清明起来。
“老先生所言固然不错,晚辈也自当惜福。只是可否再冒昧地请问,这瓶子里的东西究竟为何物。”仍是执着地想要弄清楚。
老先生从书中抬起头,对着她摇了摇头,“既是卫姑娘所寻到的,谜底自然该由你来解答。你若问老头子我也是不知啊。”
如意看着无忧老先生充满笑意的眼睛,突然想到一个词:老狐狸。
好吧,既然在这里问不出来,那就以后再说吧。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
“既然如此,那晚辈就暂且收下这个东西了。来日若有疑问自当再来请教前辈。”
“卫姑娘,老朽有一句话奉送给你:‘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当断则断,当舍则舍。’不管你将来遇到了哪些人或者经历了哪些事,我都希望你好好看清楚哪些是你真正想要的,不要为了眼下想要的而放弃了真正想要的事物。”
如意刚准备踏出门,听到这番话,胸腔一片震荡,随后看着前方青翠的竹林,轻笑出声。
“前辈的话晚辈受教了,在此谢过前辈的教诲。我想要的东西,我自是知道的。就此拜别。”
无忧老先生看着前方离去的人影,嘴角微笑,那双深邃清明的眼睛眯了眯,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但愿吧。”
就在如意离开有片刻功夫,屋外出现一抹身影,白衣长衫外罩着一件莹白的长披风,一袭白色斗笠掩盖着面容,看不清来人。
“师尊又要出远门了吗?”无忧看着屋外的人,放下手中的书,双手置在身后,谦恭有礼。
来人并不说话,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言语。
一阵风吹来,带来竹子的清香,无忧透过窗看向竹林,那层层叠叠的缝隙之间,似乎还可以看见那个清秀的青衣女子。再回过首,却发现屋外那白衣人已经无影无踪,似是无人来过一般。
大概自己又开始眼花了吧。无忧老先生笑了笑,继续埋头看书。
如意走在回去的路上,陷入了自我的冥思。
回到休息的地方,如意看到了守候在屋前的容知庭和墨青,两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远远瞧见如意走来,两人的神色稍稍缓和下来,不再散发出凌厉的气息。
容知庭发现如意精神有点恍惚,想了想还是上前询问。
“郡主,你没事吧?”淡淡的语气在如意耳边响起,拉回了如意的神智。
如意看着眼前的容知庭,他眉目总是淡淡,幽深的瞳孔里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我没事,你们俩在这里等候很久了吧。”
墨青手执佩剑,稳稳地向两人走近,脸色有些许凝重,但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郡主,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墨珂送来了密信,请郡主亲启。”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如意。
如意接过手,秀眉轻蹙,拆开看了看,许久,合上信纸,眼里情绪难辩。
“府里出事了。”
容知庭和墨青皆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