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王朝元初三年,王室典藏阁失窃,一辆破旧的牛车,缓缓从典藏阁驶向王都西门,数千精英王卫军阻拦,皆死于五帝大道上。那辆破旧的牛车载着满车数千年典藏摇摇摆摆地驶出西门,王都之中竟无人能挡。牛车留下的两道深深轮印,像伤痕一样刻在王都的五帝大道,和姬王朝的脸上。
姬王朝元初四年春,窃书人于西陇关被数百位修士围攻,杀三十多名修士,留下两卷经书,向首羊山而去。自此,再无踪迹。
姬王朝灵昭七年,留国举兵入侵昆国,半年内吞并昆国,由此拉开纷乱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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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西南边境是一片连绵的大山脉,被称之为禁云山脉,名字的来历已经无从知晓。虽名为禁云,但此处却常年云雾缭绕犹如仙境,数百年来有无数的修士都前来此山寻觅机缘,虽不曾闻有谁斩获,但到访修士依旧络绎不绝,更有望气之人曾言此山中有龙气,这番诛心的话让陈国与姬王朝都紧张了起来,好在百年过去谣言依旧只是谣言。
此时正值初春,在淡云晨暮笼罩下有一个不大的村庄,名叫纪家庄。村庄人口并不多,最显眼的便是纪家的大宅。纪家搬迁至此已有上百年时间,据传纪家祖上曾是一名入禁云山脉寻机缘的修士,后来便落户在了此处。禁云山脉少有良田,纪家庄总共不过几十户人家,大多都是依附于纪家的佃农。纪家家业颇大,子嗣皆任职于各诸侯国之中,数年也不曾回来过,这间大宅之中只有纪家老爷子和他的孙子纪渊。
纪家庄今日张灯结彩,铺红挂绿,一派喜气,所有的佃农今天全都没有出工,跑到了纪家大宅子里帮忙,出村的唯一一条大路也早早的装点了一番,挂起了一串串大红灯笼,路边野草都披上层红绸。纪家大宅里数十名腿脚麻利的妇女正宰鸡杀羊忙成一团,那些青壮的汉子们在大院里将这里重新整修了一番。
纪家大门上帖着一对大红的喜字。
今天是纪渊娶亲的日子。
纪渊今年十四岁,还未到娶亲的年纪,但纪老太爷身子骨已经不太硬朗了,怕见不着自己孙子娶亲的那天,这才早早的订了下来。
纪家娶的是同村韩家的闺女,这韩家是纪家的一个佃户。韩家闺女出生那天,禁云山脉上云雾如召唤般聚于上空,化作各种神物异像,久久不散,又有黄钟大吕等好似天外仙音缭绕,着实让这帮庄稼汉惊出一身冷汉,纷纷给老韩头道喜,这闺女一定是富贵的命。恰逢哪日村里来了名货郎,见韩家茅屋上云气缭绕便敲门进去,看了那还在襁褓之中的女婴,喃喃自语:“拎来月灯照仙路,何苦再踏人间途?”言罢,将随身而带的摇鼓送给了老韩头,并言明此物可保女婴平安。辛苦半辈子的老韩头急忙千恩万谢点头,那货郎却是望了一眼女婴,长叹一口气,出门而去。老韩头追出门外,却哪还有那货郎的人影。
老实巴交的老韩头老来得女,自然心疼得紧,将存了小半辈子棺材本拿出来跑了几十里地到城里找了个算命先生给闺女取了个名字,叫韩秀灵。这韩秀灵生得倒也算是秀气,一双眼睛水灵有神,让人一见便欢喜,但却天生是个哑巴。
纪家老太爷长得虽说慈眉善目,但活到这把数岁早就成了人精,来到这纪家庄之后,听村里人讲有仙人去过韩家还留下宝物,便亲自带着礼物上门去提亲。老韩头一家靠着纪家吃了几辈子的饭,哪敢不从,当下便接了聘礼。韩秀灵渐渐长大却依旧不能说话,老韩头也曾去纪家提过退婚之事,可纪老太爷根本不同意。
这一晃近十年过去,韩秀灵渐渐长大,也懂事乖巧,深得村里人的喜爱,却跟纪渊这小魔头对不上眼。村里所有的孩子都怕纪渊,偏偏这小姑娘不怕,纪渊偷看她洗澡,她拎起木盆便给纪渊打成了猪头;纪渊放狗咬她,她拿起木棍便将那狗打个半死然后追着纪渊跑了两里地远……这两人的恩恩怨怨成了纪家庄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任谁也没在意,时间过得如此之快,转眼之间两个还流着鼻涕打得死去活来的孩子竟然要成亲了。
纪老太爷坐在一张祖上传下的红木宽椅上,眯着眼睛喝着新泡的好茶,他臃肿的身子将整张大椅子都挤满了,身边留着个使唤丫头,抱着一盒酥糖侯在一边。
纪老太爷有些嘴馋了,伸手向丫头要一块糖,手刚伸出去一半,又缩了回来,这酥糖是三儿子给他捎回来的,平常都舍不得吃,想着今天纪渊成亲留给他洞房充喜。“还是给那小混蛋留着,他爱吃。对了……这小混蛋跑哪去了。”
“回禀老太爷,小少爷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了,已经差人去找了。”丫头已经入纪家多年,对这爷孙俩的脾气一清二楚。
纪老太爷气得一阵哆嗦,借着这个气头把肚子里的馋虫给放了出来,伸出手叫道:“把酥糖都给我吃了,不给那混蛋小子留了。”老头子伸出肥胖的手,夹起一块酥糖,吧叽两口便吞了下去,却也没再多要。
丫头将脸侧向一边,当作没看见,纪老太爷望了望门外的日头,叫道:“这都什么时候了,给我多派点人去,绑也给绑回来。”
纪家庄背靠一座大青山,上山的路只有一条,山林间树木茂盛,一棵参天大树上正坐着被众人找了几个时辰的纪渊。纪渊从小调皮捣蛋,没少惹过事,可纪老太爷就疼这个孙子。加之他虽然爱生事,但却有礼有数,庄子里都是些朴实的庄稼汉子,对这调皮的孩子到意外的分外喜欢,他又生得十分清秀,眉宇间有股英气,眸子黑亮,端看之下,确实是个漂亮的孩子。他此时坐在树杆之上,正聚精会神的翻着手中一本名叫《列妖传》志怪故事。这纪渊从小不爱读什么圣贤之书,偏爱看志怪故事,平常没事便偷偷往后山里跑,想去遇遇那千年的狐仙姐姐,被纪太老爷抓着打了好几顿,又派人封了大青山这才作罢。可饶是如此,纪渊还是没停过的想去见见破庙、深山中见见那些神仙精怪。
当然,他最大的理想便是手持木剑、腰系葫芦降伏作恶邪祟!
他是日日想,夜夜想,就这么想了好多年了。
少年纪渊从树上跳了下来,扫了眼四周,剑眉一挑,学着书中的仙人模样,用手在半空比划着道儿,完毕双手负于身后,半晌后轻叹了口气,望着身后大山道:“有一天,我定要走出这大山,去会一会这天下的神魔妖仙。”
说完,少年又叹了口气,远处锣鼓声传来,他知道今天是自己成亲的日子。一想到以后要跟那个可恶的韩哑巴在一起他就一阵的哆嗦。从两个人相识开始,细数起来也有上千天的光景,无数次的交锋,他都在韩秀灵的手中败阵,弄得他是狼狈不堪。更何况,自己所向往的是外面的广阔世界,怎么能跟一个哑巴在这破山村里过一辈子呢?
“老大,你真躲到这儿来了?”一个还流着鼻涕的孩子这时朝纪渊飞奔而来,一边停下来喘气,一边用衣袖擦着鼻涕。
“鼻涕虫,你是来找我回去的?”纪渊望着那孩子满袖子的鼻涕,往旁边挪了几步。
“找你都找疯了,老太爷说了绑也要把你绑回去。”被叫作鼻涕虫的孩子把衣袖在地上蹭了蹭,继续说道。
“不行,我得跑。”纪渊将手里的《列妖传》往怀中一塞,宝贝般的轻拍了两下,然后对鼻涕虫说道:“你回去跟他们说看到了我在后山,然后把他们引到咱们以前去的那个山洞里。”
“老大,你要去哪里呀?”
纪渊望了一眼这个从小听自己讲故事的小跟班,故作神秘的说道:“我要去当神仙。”
“老大……带上我去吧。”鼻涕虫听纪渊讲过不少志怪故事,跟纪渊一样无比向往那些降妖伏魔的仙人,在他数十年的认知里,都是被纪渊给坑蒙拐骗的记忆,心中对纪渊的崇拜已经到了入魔的地步,不管纪渊说什么,他都信!
“你爹知道你跑了,还不把你腿打断。”
“哦,那你去吧,一路上多小心!”鼻涕虫一听纪渊提起自己的爹,顿时便泄了气。
鼻涕虫领了纪渊的命令,飞快地朝纪家庄跑去,纪渊则躲在了一块大岩石后,静等着村里的人前来,然后再趁机溜走,村中只有一条路通向外面,若他就这般出去肯定会被抓个正着。
不多时,村里的人便陆续的前来了。纪渊远远地望了一眼,还真带着绳子啊,老头子这次是发火了,纪渊打了个哆嗦,待到那群人走过,这才摸了出来,朝村子里走去。
村子里的人都到纪家大宅帮忙或观礼去了,空空荡荡,纪渊偷笑着一路小跑朝村口而去。
刚跑到村口,便看到了鼻涕虫正等在那里。
“老大,不好了,村里来人抢亲了!”鼻涕虫一边擦着鼻涕一边说道。
“什么?”纪渊一听有些没回过神来,这纪家庄娶亲都有人来抢,这附近也没什么山贼啊,就这般思索着,他已经被鼻涕虫拉着往纪家大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