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宁小天是个性格孤僻的男生,班里的同学几乎都是这么评价。
从入学到现在,几个月过去了,班里几十个同学,没有一个与他关系特别密切,就是和同一宿舍的人,他每天也说不上几句话。宁小天也是03级的新生,他是机电班的。
一般情况下,新生入校都比较喜欢与同学交往,毕竟四年时间并不短,没有几个志趣相投的朋友,很难想象一个人独自走过会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宁小天却是个例外,他总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谁与他交往都会觉得隔着很远的距离,时间一长,主动找他的同学就越来越少,到最后就一个也没有了,所有的同学都给了他一个相同的评价:心理上有怪癖。
这就是毕铭打听来的消息,宁小天就是跟踪文雪菲的那个男生。
文雪菲听完,有些不相信地说:“不会吧?这个人这么孤僻?”
毕铭说:“怎么不会?我的一个老乡和他是一个班的,他绝对不会说假话骗我。这个宁小天在他们班里,绝对的是个另类,平时少言寡语,对谁都是爱搭不理,他的同学都背地里叫他冷血动物。”
文雪菲张着嘴,慌张地问:“那……那他为什么,什么意思?不会……”
毕铭说:“谁让你长这么漂亮呢?这还用问,他肯定是喜欢上你了,据我所知,这种类型的男生大多闷骚,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是做事都很专注,而且容易走极端。”
文雪菲严肃地说:“别瞎说,这种事情可不能开玩笑。”
毕铭说:“谁和你开玩笑了?我是说真的,像他这种类型的人,如果不是暗恋你,怎么可能跟踪你,而且深更半夜地来趴我们的窗户?”
文雪菲忙说:“先别这么早就下结论,我们又没有看到那个人就是他,别冤枉了人家。”
毕铭笑着说:“看看吧,刚听说人家暗恋你,马上就开始替他说话了。”
文雪菲有些急地说:“你瞎说什么?我这可是客观公正地评论,不像你戴着有色眼镜。”
毕铭见文雪菲真的急了,就说:“好、好,不和你开玩笑了。说真的,现在事情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你说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吧?”
“什么怎么办?”文雪菲一脸疑惑,似乎没有明白。
毕铭说:“还有什么,我们是反客为主直接去警告他,还是去报告学生处?”
文雪菲犹豫了一下说:“都……都不好吧?事情还没弄清楚,就…”
毕铭说:“那就任他这样?整天提心吊胆的,我可受够了。”
文雪菲劝着说:“要不我们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能确定了,再报告学校也不迟。现在就贸然行事,如果弄错了,对他的声誉会有很大影响的。”
毕铭似乎非常无奈,说:“好吧,就听你的,你倒是一副菩萨心肠,光替别人考虑,只是别人替你考虑吗?这年头儿,好人难做啊!”
文雪菲笑了,说:“你就别发牢骚了,你不是也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毕铭把嘴一撇说:“好了,我争不过你,也不和你争,反正这件事和我也没有关系。”
“你什么意思啊?”文雪菲奇怪地问。
毕铭眨着眼睛说:“因为我现在知道他的目标只是你一个人,所以以后晚上我再也不用担惊受怕睡不着觉了,不过有个人可就要惨喽……”
文雪菲看着毕铭,叹了一口气,似乎所有的重担真的全落在了自己的肩上。
2
文雪菲想了想,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单独见过林教授,从上次在林荫道上和他打过招呼,就只有每周有限的几堂课,她才有机会看到林教授。文雪菲也没有想起,她是从什么时候,对林教授有了一种怪怪的感觉,有点儿像是对长辈的崇敬,又有点儿像是对异性的爱慕,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就是在看到林教授的时候,文雪菲的心会莫明其妙地悸动,仿佛她的心是琴,而林教授在无意中就能将其拨动,让其奏出音符。
大学校园对于文雪菲,一直是充满憧憬的地方,高中时的紧张学习,家庭中的生活压力,对她都是巨大的负担。虽然换一个新环境,并不能让已有的负担消失,但却可以调整心情的松紧程度,至少能少回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文雪菲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到了大学后,她虽然从以前那种紧张的生活里解脱了出来,但并没有由此而感到轻松,因为随之而来了另一种惆怅。
文雪菲发现自己有走神儿的毛病,而且非常严重,往往很多时候,她不是在睡觉,却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是总有一段时间在大脑里是真空,就像是磁盘上坏掉的存储区,留不下任何数据。文雪菲怀疑自己的神经可能有些问题,或许是神经衰弱,这让她更加紧张,她不敢告诉别人,也不敢去找医生查看,更不想因为这种情况花无谓的钱。
让文雪菲更加烦恼的还有宁小天,他似乎并不知道毕铭已经暗中调查过他,或者也不知道他的跟踪已经暴露,所以他仍一如既往地出现在文雪菲身后。每一次文雪菲偷偷地看去,都能看到一副痴痴的表情,让她马上就联想起台湾的蹩脚言情剧,想不到那些主角的表情,在现实中真的能找到例子,毕铭说的一点儿也没有错,宁小天确实是在暗恋自己。
暗恋从某一意义上讲,也是一种变态的行为,一种本应表达出的情感总是被压抑着,人的心理必然要产生变态和扭曲,经过时间的沉淀积累,最后走上极端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文雪菲考虑了再三,决定还是应该和宁小天好好谈一谈,不管怎样,一个男生喜欢自己并没有错,哪怕自己并不喜欢他。况且现在也根本就无从谈起喜不喜欢这个问题,一来他们并不了解,二来文雪菲根本就没有在学校谈恋爱的想法,但这不表明她不会结交异性朋友,如果真的能谈得投机,有一定的交往也未尝不可。尤其现在这种尴尬的关系,如果转化成健康的人际交往,对谁来说应该都是最好的结果。
文雪菲并没有把想法告诉毕铭,她想暂时保密。那天下午,文雪菲去了阅览室,她知道一定会等到宁小天。果然,文雪菲坐下后不久,就发现宁小天坐在一旁不远的地方,正捧着一本杂志。文雪菲望过去的时候,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了一下,宁小天的眼神似乎很慌张,马上就缩到了杂志的后面。文雪菲扭过头,轻轻笑了笑,然后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天气有些变冷,空中似乎随时都会飘下雪花,走在路上的人都行色匆匆,急切地想要躲进温暖的房间。只有文雪菲慢慢地走在石头甬路上,方向是学校后面的花园,那里夏天的时候百花盛开,很受同学们的喜欢,几乎每天都是人流涌动。
文雪菲知道现在是冬天,所以那里现在一定不会有太多的人,她就需要这样一个安静的地方,她可以和宁小天好好地谈谈,无论她还是宁小天,应该都不希望让更多的人看到他们俩在一起。文雪菲在前面慢慢地走着,不时地悄悄回头看,宁小天果然跟在了后面。
宁小天还是一贯的谨慎,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路边的树上已经看不见叶子,光秃秃的枝干灰蒙蒙的,只有几株松柏还透着暗黑的绿,但已唤不起人们对春色的记忆。文雪菲发现宁小天的脚步似乎慢了下来,难道他感觉到了什么?文雪菲看看周围,没有其他人,是合适的机会了,于是就转过了身。
宁小天的反应出奇的迅速,文雪菲面向他的时候,他已经背过身,非常轻松地站在那里,仿佛是在欣赏风景,而且做出了要往回走的动作。
不能再等了,文雪菲大声喊了一句:“哎!宁小天。”
宁小天果然扭过了身,看着文雪菲,一脸的惊愕,似乎不相信是文雪菲在喊他。文雪菲离得较远,否则她一定会感受到宁小天加剧的呼吸声,看到他脸上的恐惧和尴尬。
文雪菲说:“宁小天,是我叫你,你过来吧,我有话和你说。”
宁小天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低着头朝文雪菲走去,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正在无法躲藏地迎向自己的老师。可宁小天毕竟是一个一米八的大个子,这个场面看起来有些滑稽。
宁小天渐渐走近了,在离文雪菲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还是低着头。文雪菲没有想到宁小天会这么腼腆,看来他的性格似乎真的很内向,于是就问:“你是叫宁小天吧?”
宁小天抬起头看了看文雪菲,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文雪菲笑了笑说:“你不要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没有恶意,也没有和任何人说,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
宁小天的脸似乎红了,支支吾吾地说:“谁……谁跟着你了?你……你还不让人家在学校里走路呐?”
文雪菲脸上还是带着笑容,她宽容地说:“我找你不是兴师问罪的,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
宁小天奇怪地说:“谈什么?”
文雪菲说:“我觉得我们现在还都年轻,父母供养我们上大学都不容易,所以我们应该把时间和精力多用在学业上,有些事情应该留在以后再考虑,你说呢?”
宁小天的脸色变了变,但还是说:“你说得很对,但……但我不知道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文雪菲愣了一下,心里开始犹豫起来,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了?要不就是宁小天太会伪装了,他或许是怕丢面子,所以故意这样做,于是就说:“好吧,既然你知道,那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我只是不想以后让其他人有什么误解,再就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做一些既违反学校纪律,又让大家瞧不起的事情,那样的话对谁都不好。”
宁小天一脸的疑惑,有些生气地问:“你…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明白点儿。”
文雪菲的表情严肃起来,说:“你做了什么你心里应该明白,我想还是不要把事情说破,那样会很难堪。不过我真的希望你能明白你那样做有多么无聊,还是尽早改正的好,要不事情闹大了,对你以后的前途会很不利的。”
宁小天还是愣愣地看着文雪菲,眼睛一动不动,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嘴上却一句话也不说。其实宁小天是让文雪菲的话给说懵了,而文雪菲却把宁小天的这种态度看成了对她的敌视,心里就想,难怪他班上的同学都说他不好相处,看来这怨不得别人,这个宁小天确实是个性格古怪的人。对于这种人,除了态度强硬之外,似乎也再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文雪菲见宁小天还是不说话,就大步地顺着原路往回走,离宁小天越来越近,宁小天的心里也紧张起来,不知道文雪菲要干什么,也拿不定主意自己该干什么,只是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文雪菲什么也没有做,她从容地从宁小天身边走过,只是想回去而已。但在经过宁小天身旁时,她的脚步还是稍稍慢了一些,似乎在传递着一些肢体语言。
宁小天感到了那种压力,在文雪菲走过身旁时,他整个的心都在紧紧揪着,根本没敢抬头看一眼,虽然这一刻他盼望了许久。宁小天一直希望能近距离地仔细看看文雪菲,这应该是最好的一次机会,但在那一刻,宁小天感觉到的分明是遥远,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无非就是如此。
3
毕铭结交了一个男朋友,就在文雪菲为宁小天的事情犯愁的时候,毕铭却充满闲情逸致地开始谈起了恋爱。毕铭的男朋友叫温军,是学校三年级的学生,在学生会组织的一次舞会上,他主动邀请毕铭跳舞,就这样开始相识。后来,温军就开始单独约毕铭,毕铭也没怎么拒绝就答应了。看得出温军的家庭条件非常好,出手也十分阔绰,既带毕铭去吃西餐,又给毕铭买贵重的礼物,如此的气派当然会受年轻女生的喜欢。
与温军交往还不到半个月,毕铭就成为全班第一个用上手机的女生,当然是温军送的。毕铭当然也知道无功不受禄,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但温军却说送她这个是为了以后联系方便,如果毕铭不想要,就算是他借给她的,反正已经买了,闲着不用也是浪费。
其实毕铭本来就有些口是心非,年轻女孩儿有几个不喜欢虚荣的?让温军这样一说,正好顺手推舟,虽然表情上极度勉强,但心里却乐开了花,手机自然就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