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又大又圆,春天可以说大部分来到了苍岭。
从彭水城往上走,坐车三小时,翻上十二盘山,是一个狭长的高山小镇。小镇叫安子镇。从安子镇再上,有一条古老的石板路,疾行两个小时,翻上高八台,就来到了云雾中的苍岭。而那条本要去苍岭却至今未修通的乡村公路,云雾袅绕中,回环往复,仿佛一个开了头等着结尾的故事。
苍岭是村子的名字,也是山的名字。村子在苍岭南麓的坡地上,一坡山寨,从学校往上排列上去,五十户人家,错落排列,都是吊脚楼形式。古老的银杏树,黄檀木,丝栗树和红豆杉,像浓重而温馨的梦,把一个村子给笼着。树木的年岁,许多是很长很长的,一般都已经几百上千。村子正前面是一级台地,宽大的田地,小小的圆丘,月亮下非常爽朗。
苍岭山高高的主峰在青蓝的夜空里,云雾飘飞,如同一个身披斗篷的人,亘古地追问着苍天里的秘密。
而在苍岭主峰的下半腰,一眼龙洞水飞流而下,顺着山体,成了村子里万世不竭的甘泉。煮饭洗衣,烤酒泡茶。水依次流进各家,都是通过封闭的石渠。所以,村子的石巷子下,是款款流动的活水。
苍岭茫茫,无数的山峦里,除了这个村子,没有人烟。苍岭村的人,不知何年何月住到这里来,生息繁衍。他们不觉得自己住在高山上云雾里,总是把到苍岭的山峦里去,才叫进山。
有两条小溪从苍岭的东北和西边山峦里流出,叫左溪和右溪。高大的苍岭居中,一边是左溪和青龙山,一边是右溪和白虎山。苍岭巍然领袖着,青龙山逶迤而来,从左边包过来,将苍岭环护。一条小龙跑到了正前方去,乖巧地伏下来,就是卧龙堡。而白虎山则安静地蹲在右边,回头仰望着苍岭。两条小溪在村子前边汇聚,汇聚处,是一个有十亩大小的石水潭,叫大龙潭。水出大龙潭,绕过卧龙堡,转西南行,一公里后,去一道万丈悬崖处,飞流成瀑,转折着到了高山小镇安子,又从安子,转折着,下了彭水,进了乌江。
月亮下的苍岭,近来有些不平静了。
苍岭近来的不平静,既在村子睡梦人的梦里,更在山下的矿区。加上春天迟迟的来了,什么都在开放,什么都有些热闹。就在卧龙堡下面的坡地上,离苍岭村有三五公里,山下住的老板、外地人、挖洞人,他们的梦也是不平静的。两个月前到现在,先后来了二十来个老板,他们分散在坡地上,建了花花绿绿的工棚,在公路没修起之前,他们人工抬来了一些机器,雇请各处来的人,向卧龙堡向青龙山向苍岭这个大方向挖洞子。老板们坚信,苍岭下面藏着很多稀有的宝,所以纷纷把赌注都押上了。
据说,有的老板已经出了矿,有的还在没有尽头地开挖。而外地来的挖洞人,六七百了,他们和苍岭本地人一样,希望能挖到矿了,好叫老板增加工资。所以,近来苍岭就有些不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