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错过”的机缘
逆转的时光,传奇的初始定格在了历史上的晋成帝咸和九年(公元334年),这一年,辽西段兰发兵袭击辽东慕容皝,石虎西击上邽逼死郭权后诛杀郭敖……慧远就出生在这战火纷飞中,山西雁门娄烦贾家。
贾家本是书香门第,因此,慧远从小就受到经史之学和老庄之道耳濡目染,由于他从小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少年时代的慧远便在儒道两学上颇有造诣。他博览群书,通晓六经,尤其擅长庄老学术思想,养成了豁达的性格和卓越的风姿,就连前辈学者对他也往往另眼相待,甚为折服。
时光记录了他的成长,也为他积淀下了丰厚的学识。在慧远十三岁那年,他开始跟随自己的舅父令狐氏去许昌、洛阳等地游学,在这段时光里,他结交了很多不同的朋友,也领略了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而这番游学的经历也使他眼界大开。
永和十年(公元354年),慧远二十一岁,他决定南下豫章,欲渡江投奔范宣子学习经学。可是因石虎已死,中原寇乱而南路阻断,道路不通,慧远此行终未能成。前方的路已阻断,另一条光辉的路,已经在等待着慧远。
为现实所迫,慧远改道北上恒山,并在这里遇到了他的恩师道安。在与道安短暂的交流后,慧远便认定道安就是他真正的师父,于是拜在了道安门下,开始学习佛法。
出家后的慧远,在师父道安的精心培育下,“精思讽持,以夜续昼”,潜心学习钻研佛法,并以振兴佛教为己任。他曾跟随道安学习毗昙学,严格遵守道安制定的戒律,洁身自律,勤学敏思。
他在佛学造诣上一日千里,精进很快,二十四岁便开始登坛说法,同时他结合老庄之学,将一些深奥的佛理讲得深入浅出,简明易懂,深得众人爱戴,就连他的师父道安都不得不为之叹服。
而慧远的能量,远不止于这些,他将在未来,在弘法的路上,做出一番更伟大的事业。
(二)幽隐庐山
东晋时代战乱不断,即使是安居山林,潜心修法也不能躲避战争的压迫和摧残。东晋兴宁三年(公元365年),前燕慕容恪出兵河南,慧远只得跟随师父一起南下避难襄阳,他遇到了入门以来第一次同门师兄弟间的分散,道安将竺法等人发往扬州,其余人则继续前往襄阳。
可是,世事难料,襄阳也并非一块安宁之地,十三年后,前秦将领苻丕率兵攻打襄阳,而道安由于刺史朱序的羁押不能脱身,他只得将慧远等一干弟子疏散往南方各地去。
临行前,道安法师语重心长地对弟子们逐一勉励,却只对慧远一言不发。慧远内心惶惑,反复回思是否自己做错了事情,可终究是没能寻找到答案。
于是,在众人纷纷领命散去后,慧远泪眼婆娑地问道:“师父,临行前您唯独对我不加训示,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道安看着慧远微笑着说:“你有了你这样的弟子,我难道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吗?”从此,师徒天各一方,再未有相见之日。
慧远带着十几个僧人南下荆州,前往广东罗浮山传教。东晋太元六年(公元381年),他途径江西浔阳,看见庐山风景秀丽,山峦耸翠,清静幽雅,是隐居修行的绝佳之所,可美中不足的是此处距离水源稍远,慧远便以杖敲地,说:“如果我有缘居住在此,那么这地下就涌出泉水。”言毕,立即有汩汩泉水冒出,最后形成了一条溪流,慧远便带着众人在这庐山龙泉精舍暂住了下来。
当时,慧远有一同门僧人慧永亦定居在庐山的西林寺,他和慧远相见后,分外欣喜,便挽留慧远长居下来。
东晋太元十一年,慧远在庐山弘扬佛法已经颇有名声,前来听他布道的人络绎不绝,慧永便趁机说服了江州刺史桓伊在庐山东侧的虎溪旁给慧远建造了一座精美的东林寺院。这座寺青松环绕,倚泉漱石,飞流溅瀑,白云满室,恍如仙境。
在这幽静美丽的东林寺,慧远一住就是三十多年,“影不出山,迹不入俗”,因为他每一次送客,边走边聊,送到虎溪为止。相传,送客人过虎溪时,便会听到老虎的吼叫。而据记载,慧远大师却曾经违背了誓言,送过两人过了虎溪,一位是陆修静,另一位是陶渊明。也因此,三人留下了一段三笑过虎溪的美谈。
陆修静是东晋和南朝道教之集大成者。而陶渊明是东晋时期著名的田园诗人,是一位淡泊的隐士。三人各处三教,思想交锋,却相谈甚欢。他们边聊边走,不觉间已经走过了虎溪百步有余。直到听到林中虎啸,才发觉已经违背了当初“影不出山,迹不入俗”的誓言,三人大笑。
这个故事流传极广,也成为庐山文化的一段美谈。
神秘幽隐的庐山,凝聚着中华民族文化的光辉,密密层层的庐山云雾中,沉淀着慧远“中国佛教化”的神秘经纬,也汇聚着各派文化的思想光辉。
东晋时代,人们对自然山水刚刚觉醒。东晋隆安四年(公元400年)明媚的仲夏,慧远率领弟子三十余人游庐山石门涧,游赏路上美景,一路上吟诗作赋。慧远为众人的诗作写了《庐山诸道人游石门诗序》,成为我国文学史上最早的一篇山水游记名篇。更促发一代又一代的文人骚客们,来到灵秀的庐山,写下了无数壮丽诗篇。
(三)慧远的风采
慧远在静谧清幽的山林里结庐而居,不闻车马喧嚣。但他身不在世俗,世俗却仍然传颂着他的传说。所以,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上至帝王将相,下至文人隐士,都对慧远敬仰不已,人们从四面八方相继而来,渴望一睹大师风采。
更有史籍记载慧远大师神貌端正,凡与他对面相视的人,都会自惭形秽。曾有一位勇武的僧人向来无所忌惮。听到传闻之后,放下豪言:“你们这帮人简直没用,这么容易就被人征服,今天让我来给你们作个示范吧!”
于是,此僧人大步前往东林寺,当他来到东林寺后,正好慧远大师在讲《法华经》。僧人一边听,一边推敲义理,准备着与大师辩论,可他越听越入神,更有醍醐灌顶之感,更是深深地为大师佛法精深而汗颜。直到到慧远讲完整部经书后,僧人还是没有说出话来。最后不得不羞愧地慨叹道:“慧远大师真的是异乎寻常啊!”
慧远名声在外,而拜访大师的人,越来越多,也身份各异。当时的江州刺史桓伊出资替慧远修寺院,荆州刺史殷仲堪赴任中和慧远共讨《周易》。民间起义组织者卢循在进军江州时,到庐山拜访慧远,慧远并没有因身份的差异而有所芥蒂,而是坦诚以待。
后来有人曾以此报告给宋武帝,说慧远和卢循关系非比寻常,宋武帝却不以为然地说:“远公世表之人,必无彼此。”更是修书一封,向慧远表示敬意。由此不难看出慧远人品之高洁,深得帝王赏识。
凛气浩然的慧远从不畏惧当朝权贵,甚至开创了沙门不敬王者的定例。他曾作《沙门不敬王者论》五篇并序,从佛教的立场阐述了沙门不敬拜帝王的理由,发出了“袈裟非朝宗之服,钵盂非廊庙之器,沙门尘外之人,不应致敬王者”的铿锵有力之词,让桓玄最后不得不下诏特准沙门不敬拜帝王。
当时的世道艰难,权势倾轧,慧远就如一朵盛开的圣洁白莲,傲然而立,别具一格,一如他亲创的白莲社。
东晋时期的著名诗人谢灵运就极为仰慕慧远,便在东林寺的东西两个水池里种满了白莲,立十二品莲花,随波旋转,分刻昼夜以作行道的节制。
元兴元年(公元402年),潜心佛法的慧远追求超越因果轮回的净土之地,遂偕同当时一些志同道合之人共同建立了一个专门研讨西方极乐世界的社团,并以白莲命名,取为“白莲社”,共有社员一百二十三人,包括当时和陶渊明同称为“浔阳三隐”的刘遗民、周续之二人。
以印度净土教为理论渊源,再结合当时动荡惨淡的社会现实,以深厚的佛学积蕴为根基,慧远形成了属于自己的净土思想,并深信神识不灭,三世因果,轮回报应。
他们在龙泉精舍无量寿佛像前举行斋会,由刘遗民撰写愿文,共同发誓往生西方。慧远主持的这次念佛结社,标志着在中国佛教史上一种极有生命力的佛教修行方法的正式形成,也是以此法门为核心的中国净土宗的正式开端。
随着岁月的流逝,时光的流转,在声声佛号中,净土宗一代代地传承了下来,直到今天,慧远开创的净土宗依旧是中国佛教中无可替代的主流宗派之一,而慧远也被称为净土宗的初祖。
(四)弘法使命
揭开历史的一角,向那在战火纷飞中遗世独立的庐山一处投去一瞥,总会获得内心的安宁。那青灯下埋首苦读、奋笔疾书的僧人,他那单薄消瘦的背影,却似乎蕴藏着无限的能量,驱逐了那个时代缠绕在人们心头的阴霾。
隐居庐山的慧远,从未忘记自己的振兴佛教的使命,他搜集各种佛经,对其进行翻译、宣传,并积极促成流通,让佛法在各地都得到发扬。
对于佛教大乘系统能在江南迅速流行并传播开来,慧远功不可没,他请来罽宾国沙门佛陀跋陀罗翻译出《达磨多罗禅法》,让大乘佛教的禅学得到了传扬。
他虽研习的是大乘佛法,却同时翻译了小乘论部的《阿毗昙心论》,又译了《三法度论》若干卷。他把两百卷的《阿含经》译得文约而义丰,受到了当时人们的欢迎。
他还派遣弟子昙邕请摩流支入关将弗若多罗译至一半的《十诵律》翻译完全,其译本一直流传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