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勇,六岁,家在外城西街……”
“叮叮叮叮叮!”
“五铃同响……噫!废物一个!!这样的还往里招。”牛眼差人说完一撇嘴,将记录好的纸笺随手丢到一边。
方延就在周勇身后,以他刚才听白莽虎讲的那些条条框框足以断定,这五铃同响就是指废柴体质。
“我不是废物,我不是!你们——”周勇辩解着,泪水已在眼窝内打转。
尽管说是被父母逼着来的,但当他看到珠帘响草人叫时,顿时觉得挺有意思,此前的诸多抗拒跟烦闷也随之慢慢消散。
他很想知道自己是几铃响几声叫,可谁承想那牛眼差人竟直呼他废物,这下他可不乐意了。
“孩子,别听他胡说八道,到我这边来。只要这小草人笑几声,你非但不是废物,没准还成极品了呢。”鼠须差人说着,连忙挥手将周勇招呼了过去。
“难了,这孩子够呛。”
“不好说,虽说是百年不遇,但万一真遇到呢。”
方桌后面另两个差人相互耳语着,不约而同地注视着草编玩偶,神情也不轻松。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串机械质的尖笑声过后,院中瞬间沉寂,落针可闻。
牛眼差人晃了晃脑袋,又揉揉牛眼说道:“回去,回去,再走一遍。”
周勇看了看仍在发愣的鼠须差人,退回身形又走了一遍。
“哈…哈…哈…哈…哈…哈…哈…”
……
“我的天!七……”
“这、还真是百年不遇……”
“七、七,九、九开七呀,这是九窍开七!”鼠须差人的舌头好似打了结,脸上肌肉不住地抽动。
白莽虎跟正吃着包子的夏哲堂全凑了过来,异口同声地惊呼:“什么!九窍开七?!”
“没错!就是他!!“牛眼差人站起身子抬手点指周勇。
随后对白夏二人吼道:“白忙乎!瞎折腾!你们这次可算捞到了条大鱼呀!没白忙乎,也没瞎折腾,这、这这这……可是三万两银子呀!”
夏哲堂一听,顿时将那袋包子撇向一边,跟白莽虎一并手舞足蹈起来,样子甚为反常。
眨眼间,原本沉稳持重的六个差人突然一起疯掉,原本沉寂的院落瞬间沸腾起来,呼天抢地般的嚎叫声冲破院墙的阻挡传出老远。
方延跟周勇等那群孩子俱都被差人们出奇的举动惊呆住,有几个胆子小的女娃娃甚至都蹲在了地上,不敢再去看。
怎么突然之间都疯了!三万两银子又从何说起?方延心里的好奇大于恐惧,却思前想后不明就里。
三万银子确实不假,但得先从“废柴体质”说起。
其实,这“废柴体质”只是武修宗门的界定,其在文修宗门内还有个称谓叫“混元体质”。
诚然,这种体质在凌蒙大陆最为普通,比比皆是凡人皆有,但其玄妙全在灵性上。
灵性就是指灵宫玄关,而“九窍开七”就是在“三灵宫,六玄关”这九个窍门中开了七个,这在凌蒙大陆实属罕见!
精英堂建立至今千余年来,也只出了六个“九窍开七”的修道者,几乎可谓百年不遇,而其中一个就是现任的元宗之主——白元易。
在这凌蒙大陆的数十个宗门中,华州以南大渊州的元宗是唯一以修混元气立命的宗门,全名为后天混元宗,简称为元宗。
而所谓混元气,就是天地间的混沌之气,也可粗略理解为独具五行之气。
其实,确切来说元宗所修的是后天混元气。因为先天是与生俱来的,一旦提到修,即为后天。只是因为先天混元气在凌蒙大陆尚未被发现,而是人们根据“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理逆推出的,所以后天混元气也就被简单地称之为混元气了。
要修混元气,就必须先将五行之气通通吸纳,齐头并进来修炼,不能偏废任何一种,而后再将这五种真气合而为一才行。
这种功法唯元宗独有,也是众修门中最难练的,没有之一。
再有,能不能修是一回事,而能不能修成是另一回事。
元宗自创立至今数万载有余,门内修道弟子不过百人而已,而修混元气大成者更是屈指可数。
单就现在而言,元宗门内的入室弟子也才七个人,其他那些记名弟子都是些誓死追随者,说白了就是灵性不够。
然而,灵性不苛刻又不行,之前就曾有不少九窍开四、开五之人以重金相求,企图妄修混元气。
但不出半月,那些人便疯的疯、傻的傻,有的甚至诡异暴亡。总之,没有一个人得了好结果。
后来,经过大量前赴后继者的验证,元宗一门才最终得出结论:必须是“混元体质”而且必须是九窍开六,或者更高才行,两者缺一不可。
结论得出后不久,当时的元宗之主便接洽到精英堂,双方由此还订下一条协议。
协议的内容大概是:但凡精英堂招募到具有混元体质,且九窍开六、七的孩子,要即刻通知元宗。
元宗会付给精英堂一百万银子作为酬金,同时还会给孩子家里五十万银子安度费,以免去其家人的后顾之忧。
而精英堂也因此增补了招募规矩,就是对招募到此孩子的差人分别给予三万银子奖励,同时给予其他检录差人各自五千银子奖励。
别说三万两银子,就是一千两银子也够普通人家吃喝用度大半辈子的,难怪众差人跟白夏二人会如此欢呼雀跃。
只是方延他们这些娃娃还不知其中缘由,个个一脸莫名,不知为何这些大人竟突然发疯了。
方延正值诧异,却听院门外一阵喧哗,紧接着走进一群人。
其间三个人样貌非凡,是两老一少,身后跟着数十个差人。
白夏二人跟众差人一见纷纷单膝跪地,拱手礼拜。
“金盟主好!堂主好!公子好!”
“免了,孩子呢?”中间那个虎背熊腰之人轻轻摆手,面色冷峻,声音低沉且极有穿透力,胸前胡须金黄闪亮劲若戟张,将整个胸口遮了个严实,最扎眼的就是他那双金黄色眸子,通透而深邃,众差人几乎不敢与之对视,生怕魂魄被吸了去。
“回金盟主,就是他。”牛眼差人用手指了下周勇,随后低头举双手,微颤着将那张检录好的纸笺托至那人身前。
那人点点头并没去拿纸笺,而是倒剪双手踱步到周勇身前仔细端量片刻,随后看向旁边那个身材略显瘦削的花白胡子,“叶忠老弟,还是你来吧。”
“云溪兄客气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叶忠捋着三寸二分长的花白胡子微微一笑,寒暄了几句便伸出手去接那纸笺。
虽说叶忠是满脸带笑,但其暗云般眸眼时而精光爆闪,时而隐没于无,同样令众差人诚惶诚恐,丝毫不敢有半点违逆之举。
不过,就在叶忠伸出的手堪堪触到纸笺之时,那纸笺却“欻!”的一下,落入了一个少年只手。
挤在人群后的方延踮脚看了看,那少年个子很高,足足比自己高出二个半头,十三四岁的样子,穿得锦衣玉带十分光鲜,同样金黄色的眸眼,却小如灯豆英气不足,言谈举止间也透着浓浓的稚气。
少年手拿纸笺摇头晃脑地说道:“叶叔,我来帮您看看这批孩子如何。”
只是他刚说完还没去看,却见金云溪随即金眸怒瞪,喝止道:“少良!这里是精英堂,快去交给你叶叔。”
此话一出,在场众差人俱都吓得身形一颤,心说这个金公子怕是平日里风光惯了,难不成在他爹面前还敢放肆?
“不看就不看!”金少良撅起嘴巴,顺手将那纸笺拍到叶忠手上,随后转身几步便走到周勇身前,边打量边握紧了拳头。
周勇的个子比金少良矮着半头,可身板却比金少良强壮很多,溜圆的乌眸跟那双金睛耗子眼对视良久,没显出丝毫惧怕。
金少良微仰着头看罢多时,嘴角泛起一丝狡黠,突然他将耗子眼一瞪,冷声道:“能修混元气是吗!”说话的同时手了动转起来。
就听“嘣嘣!”两声闷响,话止拳到!
虽说力道不是很大,但速度却很快,正中周勇左胸。
“你——”周勇反应不及,整个身子向后“噔噔噔”退出几大步,这时惊呼的人群纷纷闪开退路,还好方延在后面没躲,直接用大脑袋顶住了其后背,要不然必倒无疑。
白夏二人见此,心内俱都“咯噔”一下,急忙蹿过去,各自拽住周勇的一只胳膊将其拉起来。
在他们眼中,周勇已不再是周勇,而是他们的财神爷,那可是三万雪花银哪,在这个时候周勇要有个好歹,估计他俩都得结绳去上吊。
金云溪也没料到这一手,再次怒喝:“放肆!滚回来。”
金少良见金云溪眉头竖立,知道闯下了大祸,直好似耗子见了猫一般,旋即收起拳头回到金云溪身旁乖乖立下,并一脸委屈得道:“我又没使劲……”
“闭嘴!我——”金云溪将粗壮的大手挥至半空晃了晃。
金少良即刻闭了嘴,将头深深埋下,脖颈微微发颤,等着金云溪的巴掌落下来。
叶忠见此,忙冲白夏二人使了个眼色,那俩人立马会意,各自点头,随即将周勇带至方桌前面。
本来叶忠不想阻止金云溪,爹教训儿子乃天经地义,可又见金云溪那只手悬在半空,丝毫并没落下的意思,旋即明白了个大概,急忙向前挪动了两步,抬手阻止道:“云溪兄,算啦,少良毕竟还是个孩子。再者说,在精英堂的地盘上,我怎么能叫侄儿受了欺负呢,是不是?“
他这番话好似咒语,瞬间解掉了金云溪那只手的禁制。
“混账东西,回家再好好收拾你,哼!”
叶忠在一旁笑而不语,等其发完了脾气,才让众差人又重新测试了一遍周勇的灵骨。
“叮叮叮叮叮!”
“哈…哈…哈…哈…哈…哈…哈…”
珠帘响,草人笑。
叶忠频频点头,并看向金云溪,“确实没错!那就通知元宗?”
金云溪点头嗯了声,随即吩咐道:“你,速去盟内通知快马,叫他们日夜兼程赶去大渊州给元宗送信。”
话毕,有个差人应声得令向院外飞奔而去。
叶忠这才放下心来,转回身对众差人道:“没什么事,就去账房结银子吧,另外记得把这些孩子送到新手部去。”
众差人答应着,脸上都乐开了花。
尤其是白夏二人,眼看三万银子就到手了,他们在商量是不是先找几个木箱子或麻袋,而后再去账房。
“叶堂主,还有我呢。”人群里的方延边喊边向前挤。
他的声音不是很大,但白莽虎一听,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他硬挺着脖子挤到人群后,用肥大的身子将方延遮住,小声嘀咕道:“嘘——,别瞎咋呼,你先乖乖呆着,一会儿我就送你回家去。”
什么!带我回家?方延的头本来就大,听完白莽虎的话更大了。他刚要说话却见白莽虎大手一张,把他的嘴堵了个严严实实,“我叫你别说话!明年,明年再带你来玩,好不好?”
“嗯……嗯嗯……”
方延嗯啊半天,始终挣脱不开那只大手,脸已憋成了个紫茄子。
就在这时,叶忠耳根一动,站起身盯着白莽虎的背后问道:“莽虎,你跟谁嘀咕呢?”
白莽虎一听,整个人瞬间僵住,紧接着身子一抖,大肥肚子晃了三晃,手也就松了下来,要不非把方延憋死不成。
他见方延又要说话,便急忙说道:“我、我那个,我确实看见一个孩子。”
“什么孩子?带过来我看看。”叶忠着实有些不耐烦。
“他…我们不是,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白莽虎经过一阵子脑筋急转弯,最终还是将方延带出了人群。
“喔——,他也是你们招募来的!?”
随着方延一步步地走近,叶忠的眉头一紧再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