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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当年

翌日佩蓉院

“好了好了,我的乖女儿,莫要再气了。虽说这次老夫人禁了你的足又罚了你的丫鬟,可这又如何呢?你依旧是咱裴府的娇娇女,老夫人手中的心肝肉。昨日你父亲回府,我已告诉了他事情的原委,你父亲也只是嘴上说说,说这丫鬟不懂事害的云儿被罚,这不,今个一早就去了延鹤堂,你祖母便解了你的足,到时候还不和和乐乐的一家子。”

林氏一听说沈氏解了裴云歌的禁足,大清早便匆匆来到佩蓉院。不想,推开门就见着自家闺女正朝着一堆下人婆子发脾气,嘴里骂骂嚷嚷的,看着谁不顺眼啪啪啪一耳光就过去了,噼里啪啦将案台上的东西摔得满地都是,就连她平日最喜欢的藤萝都扯的七零八落。

林氏晓得自己的女儿在家中何时被如此责罚过,从来都是被一家人护在手心里,永远是那高高在上的五小姐,裴云歌心里不如意,林氏也是疼在心里。

“你这样作践这些丫鬟干什么,她们还不都是你佩蓉院的人,打的也是你裴云歌自己的脸。你若再这样,还不是被澄微院的死丫头看笑话,你别看她无论何时的面不改色,人家心里小算盘多着呢!”林氏见裴云歌又要把那青瓷瓶摔下,厉声喝斥道。

“娘,云儿心里气不过,那灾星一回府女儿就一身的不如意!一个死了娘的人,在外面零落十多年,定然是个肚里没几两墨水的邋遢户,凭什么在我面前自命清高。叫她一声姐姐,已是给足了她面子,若不是当着祖母的面,我才不稀罕她呢!”裴云歌见只有母亲一人,便放肆的骂道。

“云儿莫气坏了身子,想当年裴素歌的亲娘不也是被玩弄于娘的股掌之间吗,乔氏生出的仔又能翻出我林芝颐的手掌心吗?留着她,将来说不定大有用处,你瞧瞧那丫头容貌已毁,又是生长在乡野间的,年已及笄,你说京城里又有谁会把她娶回家呢,有也只有那些妄想巴结你父亲的寒门子弟了。”

裴素歌闻言,觉得母亲说的有道理,那样的女子能有什么好夫家,任凭她现在作威作福,将来归宿如何,还不是要看自家母亲的脸色。

裴素歌破涕为笑,“娘就是厉害,但当年乔氏究竟是如何惨死的呢,真如他们所说是死于产后血崩吗?”

林氏一愣,“云儿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了?乔氏之死,你祖母也是参与者之一呀,那女子是在生产之日被人活活勒死的。”

裴云歌见母亲说的云淡风轻,就好像死的不过是一只蚂蚱似的,“听说那乔氏貌若天仙,是个极美女子,父亲那时还被她迷得七荤八醋的?”

“哼,漂亮又如何,如今只有宗庙里才见得着她的牌位了。坊间都传闻乔氏死于血崩,你父亲那时又不在府里,后来也未曾怀疑过什么。现在怕是早已忘记自己曾经有过这样一位短命夫人了。”林氏想起那乔氏当年那风姿,在京城可谓是轰动一时,要怪就怪乔氏太软弱,竟被一个妾室活活逼死,连亲生女儿都被遣送府外,如今红颜枯骨又有谁会记得,现在她林芝颐身为平妻,都是靠自己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也没有什么值得羞愧的。

当年乔氏死后,裴府还有好几个姨娘和通房丫鬟,那时候吴姨娘吴凝早前生下了三姑娘裴颜歌,又生得一副好嗓子,唱得那江南小曲,不但裴敬亭喜欢,老夫人也爱听,为人也圆滑,府中也颇得人心。虽说这林芝颐是沈氏的远方侄女,但沈氏并未表现出要将林氏升为主母的意愿,原以为这吴凝定会被抬为平妻,谁料得吴凝在怀第二胎时,不幸小产,落下了终身不育的毛病,而后,沈氏也将其放弃了。后来,林氏诞下一位少爷,又解决了那些软软弱弱的姨娘们,力排众议,硬是当上了这裴府的主母。

“人生在世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无论结果如何,定要试一试才知道。虽说为娘现在成了平妻,可到了老死的那一天,与裴敬亭同葬的仍旧是那薄命的乔氏,那宗庙上她永远立在我林芝颐的前面,仍要向她行妾室之礼;那族谱上,原配夫人永远都是她,我林氏不过是一续弦而已!我始终摆脱不了妾室的身份,每每看到裴素歌那双和乔氏一模一样的眼睛,就像在提醒我,她,才是裴府真正的夫人!”林氏一回想起当年,不知是心痛还是悲愤,那些埋在心底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儿的涌了出来,林氏越说越激动,整个眼睛已是红红的。

“云儿可曾记得你四岁那年,你向为娘说的那些话?”

裴云歌闻言,心下了然,道:“这件事云儿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那时裴云歌还是总角之年,林芝颐仍为妾室,因为家中未立主母,裴云歌尚不知道何为嫡何为庶,何为妻何为妾。裴敬亭那时仅为兵部侍郎,几位同僚相聚,皆携了幼子一同聚会。

几个孩子年龄相仿,裴云歌与他们也是第一次见面,怯生生地跟在几个稍长的姑娘后面,想与她们搭话。

“裴云歌,你不过是一小小的庶女,有什么资格同我们一起,难道你姨娘未告诉过你什么是尊卑有序,嫡庶不同?”

“就是,裴府的嫡女不在,也轮不到你一个庶女来当门面,要等还是等到你的姨娘当上平妻再说吧!”

“再看看你姨娘林氏,虽仗着你舅舅是晋安县令,是正五品的官,但在这京城里也算不上什么的。”

······

裴云歌觉得这些话字字词词都扎在她的胸口上,像是被人勒住了脖颈无法呼吸,她幼时的心灵仿佛无法承受,她不能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姨娘,宋姐姐、冯姐姐她们说的可是真的,为什么云儿与她们就是不同,为什么?云儿也要和她们一样!”

裴云歌泪如决堤,一个个“为什么”像刀子一样狠狠地刺进林芝颐的心房,从那时起,她心里就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再让“嫡庶有别”这四个字成为禁锢她们母女的枷锁,将来有一天,她会让云儿成为高高在上的嫡女,让别人不会因身份不同而排斥!别人拥有的、自己不曾拥有的,她都将拼尽全力去争取。

“云儿,这些东西咱母女俩都实现了,你弟弟卓旭也长大了,现在,你要沉得住气,将来翻雨覆雨才会掌握在自己手中。”林氏平复好情绪,摸摸裴云歌的头,劝慰道。

“娘,云儿明白,以后这裴府只会是我们的。”裴云歌觉得自己忽然充满了力量,自己的前途是那样的光明,那样令人向往。

院中春光满满,房前的月季也绽开了第一个花骨朵儿,金灿灿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像是让人一下子拥有了动力,一种勇往直前无所顾忌的动力。站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上,仿佛自己是春耕的农民,刚刚播下种子就已预见得到秋日收割时的丰收,虽然要经历整个春秋四季,但丰硕的结果足以让人心驰神往。

日上竿头,却是已经到了正午,今日举行宫宴于是早朝下得早,裴敬亭便已经回府换下朝服,听闻沈氏今日邀阖府一起在花厅用午膳,说是四姑娘回府几日,府中各个都还未认齐,一起吃饭热闹热闹,也算是把人给认齐了,裴敬亭近日公务繁多,连四姑娘也未好好说上话,念及此,也是捯饬捯饬自己去见见十年未见的女儿。

不过一会儿,花厅里府中各院的人都坐齐了,一桌子的玉盘珍羞,香气阵阵溢满四周,令人食指大动。

“四姑娘,你前几日才刚刚回府怕你不适应,要休整几天,这不,还没有给你介绍介绍,你的姨娘与兄弟姊妹们。”沈氏坐在位首,见一家子和和乐乐的,一种享受天伦之乐的感觉油然而生,笑着朝素歌说道。

沈氏身旁的白嬷嬷也笑着为素歌顺次介绍道:“四小姐,这穿黄衣的是宁馨院的吴姨娘,她身边的这位是三小姐苡歌。”

“穿紫衣的是碧萝院的红姨娘,身边的是小少爷卓骐;穿茶色的是茉菱院的徐姨娘,身边的小童是七小姐晨歌。”

“这是大少爷卓旭。”

······

白嬷嬷依次从左至右的将一大桌子的人介绍完,素歌也起身向他们挨个致意,又一边记下他们的模样和名字。这裴府现在共有三个姨娘,五个通房,二个庶姐庶妹,一个庶弟,一个嫡妹和一个嫡子。大姐裴灵歌早已为人妇,嫁的是国子司业齐府,二小姐幼时早夭,且那七小姐裴晨歌生来痴傻,如今七岁依旧未读过诗书半点,就连说点话也不伶俐,也倒成了徐姨娘的笑柄。

“这四小姐虽然从小就离开裴府,十年未见毕竟是一家人看着就亲切。”吴姨娘生来活泼,讲着话也像是抹了蜜似的。

“是呢,想必当年那和尚的批语定然是唬人的,四小姐娉婷婀娜,倒不是像那秃头所言。”红姨娘眼珠一转,望着素歌一双秋目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心下了然,当年乔氏死后,来了一个云游的和尚,沈氏偏信佛礼,便请高僧入府。那和尚捻捻佛珠,指着尚在襁褓的素歌给了一个批语“灾星现世,克母克父,如若不除,贻害后世”,沈氏一听当日就安排了婆子和车夫连夜把素歌送往千里远的祁云山,任其自生自灭。

红姨娘偏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硬是往沈氏的心坎里戳。

沈氏想起当年的事,心里就不大安逸,脸上的笑意也敛了许多,瞧了瞧素歌正定自若的模样,硬生生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由着身旁的林氏为自己布菜。

裴敬亭瞪了红姨娘一眼,红姨娘瑟缩一下便默不作声了,“既然一家人相聚了,莫想过去的事了,来来来,先吃先吃。”

“父亲说的是,还有什么能比吃还重要呢?”大少爷裴卓旭现在十多岁了还是个馋猴,那些个姐姐妹妹的客套话早已是不耐烦,听父亲一说完,便笑着将眼前的佛手金卷、金丝酥雀、炒珍珠鸡夹进了碗里。

众人见裴卓旭这猴儿模样都笑出声来,也赶紧动筷,也加入这食客行列。

“不知妹妹在祁云山吃的可都是素食,还是那里并不计较。”裴苡歌向素歌碗里夹了一块莲蓬豆腐问道。

“师父时常云游四海,门下就只剩师兄弟几人,于是便也不太计较。但若是师父回来,自然还是要食素的。”

“哦?都说祁云山风景秀美,好似世外桃源,那里定然样样都是好的,不然也是养不出像妹妹一样钟灵毓秀的美人尖子儿来的。”裴苡歌见着素未谋面的嫡出妹妹心中也是赞叹,那些年的事自己也是略有耳闻,不想今日又被人提及,这裴素歌竟也不恼,听姨娘说裴素歌幼时就被毁了容貌不得不轻纱覆面,现如今看来,虽然只露出一双秋目,但是这身姿体态就生生把其他几个女儿压了下去。就连那些闺中礼仪都让人挑不出错来,叫人打心眼里的喜欢。

“姨娘倒是好奇,虽说祁云山是个养人的好地方,却不知四姑娘在那祁云山师从何门呀?那些个三教九流的可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能呆的地方。”这红姨娘仗着生了个小少爷裴卓骐便在裴府嚣张惯了,就算刚刚被裴敬亭给了个冷眼,嘴里还是停不下,又笑着问道。

任谁都听出红姨娘这句话颇带有讥讽的意味,这京城之外三教九流处处行窜,沈氏当年将裴素歌弃出府外,一个小小的女婴能有什么好去处。虽然现在人倒是接了回来,可是她这几年究竟是在何处扎根的谁也闭口不谈,若是问出个好歹来,谁的脸上都挂不住。

“我只晓得那祁云山的真砚观倒是顶顶有名的。”裴卓旭一头的只知道吃吃喝喝,在京城里也是有名的浪荡公子,听红姨娘一问,脑子里就冒出来这个真砚观来。

要说这真砚观在京城街巷里倒真是顶顶有名的,也不是因为其菩萨灵验,观主修为高深,而是这真砚观虽打着出家人的名号,行的是烟柳花巷的本事,那些尼姑并非潜心吃斋念佛,四处勾勾搭搭,尽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逢人却说这是行善积德,以解路人的干渴孤寂。这一来二去,在周围也是有一定的名气,也不知是谁在背后撑腰,到如今也未被拆了观门。或是在京城中玩腻了的,像这些纨绔子弟也会到那里打打牙祭。

“哎呦,大少爷这样说可是折辱了咱裴府了,咱好歹也是京城名门大户,这嫡出女儿怎么能流落到那种腌臜地方呢?”红姨娘听了裴卓旭的话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连忙制止,可她的模样分明坐实了这素歌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这···这不大可能吧,当年四姑娘虽然是被匆匆忙忙送出府的,但当时可是白嬷嬷领着去的,再不济也不会是到那种地方吧?”徐姨娘平日里也是少言寡语的,往日红姨娘说着说那是自己也是少有言语,但见这素歌一回府就被旁人欺辱,也为其感到委屈,便朝红姨娘回道。

白嬷嬷一听徐姨娘提及此事,也是答道:“徐姨娘说的是,当年确实是老奴将四小姐送出府的,可是在祁云山人生地不熟的,便将四小姐交给了一个当地老乡让他为小姐寻个落脚地,其余的老奴一概不知。就连四小姐回来时也是让小姐先在驿站等候才接回府的。”

白嬷嬷这话倒是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的,什么叫人生地不熟的,既然如此,为何当时就不把四小姐接到裴府的庄子里养着,偏偏要送到祁云山来,如若四小姐真是流落到那些腌臜的地方,竟也与她无关了。若是此次不是言官弹劾,皇上重视礼义命裴敬亭将流落在外的嫡女找回,这四小姐怕是要在那里受苦一辈子了。

此话一出,似是默认了素歌的确是真砚观门下的,几人望向素歌的目光竟多了几分鄙夷。

“姨娘多虑,素歌拜师于子陵真人门下,师父为人厚道,也从未亏待过几位弟子。”见几人想要从这里做文章,让自己在这些庶弟庶妹、丫鬟婆子面前抬不起头来,倒是打错算盘了。

“子陵真人?听说他修为高深,当年与战乱时还破了姜国的五灵阵救国于危难之间,先帝屡次想令他来京成为国师,都被他拒绝了,自此隐入山林。子陵真人鲜收弟子,竟不知素歌就是其中之一,真是裴府之幸啊!”这子陵真人早在先皇之时就已名震四海,武艺剑术、奇门遁甲、黄岐之术无一不精,能成为此人之弟子的确是一大幸事。

“原来四姑娘竟是如此深藏不漏之人,倒是姨娘愚昧了。”红姨娘见几次羞辱不成,心中愤愤难平,用筷子狠狠地扒着米饭,却是一点食欲也提不起来了。

“瞧着姐姐细胳膊细腿的,倒不像是习武之人,若是有机会,姐姐可定要给咱们见识见识。”裴云歌未曾想过天底下这等好事竟然被裴素歌这个弃儿遇到了,见父亲对其满眼尽是赞赏之意,给林氏使了一记眼刀,这死了娘的人怎么就比自己还混得好呢。

“咱裴府一家子都是舞文弄墨的,不想还出了四姑娘这么一个,真是裴府的福气。”林氏也是后悔当年没处理干净,裴素歌再好有什么用又不是她的闺女,一个武夫有什么了不起的。

裴敬亭未曾想过这十几年没有见的女儿竟然这样给自己长脸,以后要是有人问起,当真得意。还以为捡回来的是一个拖油瓶,原来是一个宝,看来还是要感谢那些言官,不然自己还想不起有这样一个好女儿呢!

众人笑笑闹闹,一顿饭也就过去了,这样就算是把裴素歌介绍给众人,承认了其嫡女的位子。

待众人散去,见素歌还在回廊里与青衣逗玩,裴敬亭走上前去,道:“素歌,为父与你十余年未见,你不会怪罪为父吧?你母亲去世后,本应该好好疼你,哪知道当年来了个和尚批命说你是一个天煞孤星,你祖母信佛竟也忍心把你送出府去,现在回来了,定然不会亏待你。”

“父亲何须解释过多,谁是谁非大家都心知肚明,既然父亲能把素歌从祁云山接回来不是就把一切都揭过了吗?素歌只需安心做个裴家女儿不是每个人都喜闻乐见的吗?”即使是血浓于水,可到如今已是没有什么可期盼的了。

裴敬亭被噎得说不出话,其实自己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个嫡女流落在外,可是府中有了更可爱的嫡子嫡女,十年过去,也是渐渐淡忘了。素歌出生时自己就不在身边,就连妻子血崩而死也是后来才知晓。沈氏本就不喜乔氏,介意乔氏为姜国之女,后来素歌被送出府,林氏又生了大少爷,这些事情沈氏不提自己也懒得去想。现在人是回来了,可生分还是有的,就好像是陌生人一样,有的仅仅只是称呼而已。

“看来你还是怨恨为父?”裴敬亭望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眉眼,有些东西即使不去想可一想起来却只有痛心了,他语气又缓和了一点,“为父对不住你们母子,但有些东西也是可以被时间慢慢抹去的。”

“抹去?若是时间真可以抹去一切,那天下何必有那么多的伤心人?你可以不去想不去念,因为你已经拥有自以为更好的东西了不是吗?可是我依旧是孑然一身的一个人,我只有会在回忆里才能使自己拥有一丝安慰。你是我裴素歌的父亲,也只能是唯一的父亲,我自然会敬重你,但有些过错或许是一辈子也无法弥补的。”

裴敬亭心中默然,或许当年乔氏生产时自己不是因为公务而留在府中,那么许多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或许那个温柔如水的佳人子还会与自己相偎,或许眼前的姑娘会承欢膝下,可是这些或许又有什么用,乔氏已是红颜枯骨,而他的女儿也许不会再原谅自己。

“素歌,让为父看一看你,看一看你的伤脸恢复如何了?”听沈氏讲素歌的脸早在幼时就被毁去,到现在还留着印子,作为一个父亲心中也是愧疚。

素歌倒也不扭捏,轻轻将面纱掀开,侧脸上盘亘着一条从颧骨一直到嘴角的伤疤,明明那么明媚的一张俏颜,偏偏却骇人的紧。

“这···这···怎么会伤的这么重,子陵真人当年未给你医治吗?”

“这是胭脂毒,遇到伤口即化为脓水,等到师父遇到我时再如何医治也只能留着这条伤疤了。”

裴敬亭见素歌提及此事面色如常,像是在说起一件很普通的小事,这样骇人的伤疤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可是会影响其一生的,或许是见过太多人的惊异现在才能够镇定自若的吧。

裴敬亭用手拂过那条伤疤,心中大恸,既然素歌中次剧毒时还未见过子陵真人,那么下毒的只能是那个将素歌送往祁云山的人!但究竟为何要向一个小小女婴下此剧毒,究竟为何如此心狠,裴敬亭脑中忽然一闪而过,念及此,不得不压下那个念头,只以为这毒是旁人所害的。

“这些年苦了你了,为父定会好好补偿的。”裴敬亭拍拍素歌瘦削的肩膀,似是自我安慰道。

素歌又将面纱戴上,见裴敬亭已离开花厅,那隐忍许久的泪水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她再也无法支撑了,她抱紧自己的胳膊缓缓地蹲下,却是默默抽泣道:“母亲···母亲,你独留我一人在这世上,可素素再坚强但还是支撑不了了。他们都是曾经害我们母女如此的凶手,可他们现在是我的嫡母,是我的祖母!可我再恨也要等到那个时候,才能正真为母亲报仇,素素还要等,还要等···”素歌的声音越来越小,似是溺水之人的垂死挣扎,直到握住那岸边的苇草才能大口呼吸,才能正真得救。

“小姐,夫人定然会一直保佑你的。现如今我们到了京城,不日就可以让他们血债血偿的。”青衣陪素歌走过了十多年,素歌的痛苦与仇恨也是刻在她的心上。从出生起就被自己的家族抛弃,幼年便失去了本应属于自己的童年,当十年之后再次来到这个家庭,已是物是人非,又有谁能够不痛心呢?

“是啊,他们怎么会知道,那些他们自以为能够瞒过天下人的真相,我裴素歌都是眼睁睁的看着的,他们以为这样就会让我懵懵懂懂认敌为友?那十几年前的罪恶,全部都印在我的脑袋里,我怎么可能忘记,怎么可能原谅···”当她刚刚来到这个异世,遇到那个呵护自己整整十月的女子,那个一睁眼就见到的女子,那个已经虚弱至极却还抱着自己叫“素儿”的女子,她的母亲乔氏从出生起便给予了自己太多的温暖。谁料得她的祖母却以乔氏未能生出嫡子为由,要把乔氏撵出裴府,还说姜国女子刁蛮为大侑所不容,几番争执,硬生生勒死了自己的儿媳妇乔氏。不过几日,不知是谁引来一个和尚,不由分说便给自己扣上了克父克母的大帽子,旁边又有林氏见风使舵,沈氏本就不喜自己,便寻个由头让白嬷嬷把自己送出府。也不知是白嬷嬷良心发现,并未把自己弄死,而是给自己弄了剧毒,扔在了祁云山山脚下,幸得遇见师父便捡回一条小命。这些铁铮铮的事实,即使十年过去她裴素歌依旧历历在目!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小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管怎样,青衣都会一直陪着小姐的。”青衣缓缓地将素歌扶起身来,见素歌的模样自己也红了眼眶,只要小姐愿意,她青衣为其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这路还长着呢,我倒要看看你林芝颐究竟有多大本事,到底能不能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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