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跪乳恩
“你……你在吃什么？”
我抓着婆婆给我做的干菜饼上学堂去了，结果遇上一个小孩，约莫5、6岁吧，一直的跟着我。我不知道他从哪蹦出来的，一路跟着我快走到学堂了，我手里的干菜饼也只剩下小半张了，他实在忍不住问了我。
我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面噙着水雾，不免有些心软。
“我吃的是干菜饼”，我只是简单的回答了便想走。
“好吃吗？”他望着我，吞了口口水，有些脏的衣袖不经意的抹抹嘴巴。
我自从之前婆婆叮嘱我说我的魂魄与人迥异之后，因为怕再次遇上有人散我魂，便再也不敢随意的把东西给别人了。
可是我看着这个小娃娃有些可怜的吞着口水，估摸着确实是饿狠了。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把我吃剩的饼给了他。
他从我手里抓过饼就转身跑了，我倒是被活活吓了一跳。
第二日我又去学堂，路边的一棵树底下就坐着那个小娃娃。衣衫比较旧了，还有些脏。他似无力的坐在树底下，只是见着我了，俩眼似有了神采。
“你……你今天还有干菜饼吗？”他小心翼翼的问。
我轻轻的摇摇头。
他的大眼睛里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我从书袋子里掏出两个菜包子，把一个递给了他。他似愣了一下，而后接过去又飞快的跑了。
接连那么几日，我总能遇见他，我猜着可能他是个要饭的。
想着那双大眼睛，我觉着他可怜的紧，于是每日早晨都会多带点吃的在书袋子里。
可是一般接连着上了5日学堂，我们就会休息两日。这一日我们就不用去学堂，一早起来我喝着粥吃着婆婆做的小煎饼。我边吃边想着那小娃娃今日里不知道会不会还在大树底下等着我呢？他虽说是个要饭的，但是前两日上学堂的路上我看着前边走过其他人，他似乎头也不抬，也不跟别人要，只是每日里会拦着我问我要。
待我吃完了站起身，我心里还想着，那小娃娃不知道知不知道今日里我不上学堂的，要是还是等着我，岂不是要失望了。
我搁着心事在院子里走了几圈，小古拿眼睛斜了我几眼。后来实在忍不住问我：“你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在这院子里踱来踱去的，吵的人烦。”
“哼，我走我的，可没吵着你。”小古变成人的新鲜劲已经过去了，我们倒变的不时会抬杠。
“你到底是怎么了？一大清早的坐立不安的。”
“我……我出去一下”，而后我回到厨房，把剩下的粥和小煎饼都装了碗搁在小篮子里，提着小篮子便出去了。
匆匆来到那大树底下，果不其然，那小孩并没有问别人讨要吃的，只是脸色苍白的坐在树底下。
“哎”，我走上去跟他招呼。
“是你，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那小娃娃看见我似乎很是高兴，立马站起身来。
“今日里是我们不上学堂的，不过我怕你还在这边等着我，所以过来看看。喏，这个给你。”我把篮子递给他。
他看到煎饼眼睛睁的大大的：“有那么多？”而后翻起衣裳的前襟，示意我把煎饼倒进去。
“你在这边吃吧，我陪着你坐会。”我把粥递给他。
他迟疑了一下，坐下来却并没有碰那些吃的。
“你住在哪里？怎么一个人，每天都在这里，也不向别人要吃的？”我有些好奇的问。
“我，我跟着母亲流落到这里的，母亲病倒了，没办法我只得出来讨吃的”，他低下头有些黯然的说。
才不过5、6岁的年纪，讲话却文绉绉的很有条理，我不由的更为奇怪了：“那你爹呢？”
他的眼神暗了暗，咬了咬唇说：“他死了。”
“啊？那可怎么是好啊？你娘的病怎么样了？”我早就把那些小心注意丢了，这会子心里全是同情，这个孩子太可怜了。
“我也不知道，我们没钱看大夫，总归不太好。母亲每日里躺在草堆上不敢乱动，我还太小，也只能给她要口吃的，没办法照顾她。”说到这里那娃娃的大眼睛里早盈满了泪光。
我听了也有一瞬沉默，想着怎么才能帮帮他们母子。
“你吃呀，你先吃点，给你母亲剩一些回去就好了。”我看他的神情便不敢再继续说这些，而是岔开了话题。
“不用，我带回去和母亲一起吃，谢谢你。”他站起来给我鞠了一躬，而后翻起衣襟将煎饼倒进去，看着那粥却有些不知所措。
“你把碗端回去吧，病人最好是喝粥。”我不想他为难。
“恩，谢谢姐姐。我回去了。”而后他端着粥，兜着饼便小心的走了。
“你这丫头，说了叫你不要随便相信人。”我身后响起了一阵声音，我正愣愣的看着那小娃娃跑远，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我皱着眉觉着小古话里有话。
“只是这事有些蹊跷，我们跟过去看看吧。”说完小古便拉着我从那小娃娃走的路跟了过去。
七拐八拐的，我们并没有找着什么破庙，只是跟着那小娃娃往山林里走了进去。
“我又被骗了？”我有些疑惑的自问。
“去看看就知道了。”小古沉声道，却并没有停下脚步。
我们一直跟到平日里不太有人来的野树林，只见那下娃娃闪了几闪身子来到那凸出的巨石底下，扒拉开野草往里边进去。
我们在远处等了许久都没听到什么声音，不免有些奇怪。
小古轻轻拍拍我的肩，示意我在原处等着，他上前去看看。我微微的点点头。
小古一闪身轻盈又快速的奔了过去。我窝在原地等了很久，却一直不见有动静。等了半个时辰还没什么反应，我沉不住气了想靠上前去看看。
“你在这儿干什么？”这时我身后传来一个很愤怒的声音，把我着实吓了一跳。
我回身一看，可不是那个小娃娃么。只是这会脸上再无刚才可爱无害的表情。而是涨红了脸、竖着眉毛，十分的愤怒。
“你……你别生气啊，我只是看你可怜，想着跟过来瞧瞧，看有没有办法帮你”，跟踪被戳穿了，我颇有些手足无措，心想着也不知道小古去哪了。
“你骗人，你一定是心怀不轨，你是来伤害我母亲的，我知道。”看着那么无害的一个小娃娃这会子眼睛里愤怒的怒火简直可以把我烧穿。
“我知道，你肯定没按好心，你也是来抓我母亲的，我要杀了你。”那小娃娃举起两只手，一步步的朝我走过来。
我看那两只小手上的指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的那么长，把我吓的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小……小古”，我的声音都开始发颤。
这会我后悔没有听小古的了，这小娃娃果然有问题，可不是个挨饿的小孩那么简单。
“小古，救命”，我大喊一声转身就向前跑去。只是我还跑了不过两步，就感觉被抓住了胳膊。我吓得回身一看，那小娃娃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劲死死的抓住我。不知道何时他的眼睛整个儿都变的通红，表情十分的吓人。
我努力的试图挣脱这孩子的钳制，又往前走了两步，可是那孩子死死的抓着我的胳膊，我根本无法挣脱，只是拖着他又走了两步而已。
“小古，小古”，那孩子一只手拖住我，另一只手上长长的指甲向着我脖子戳来。我吓的赶紧用另一只手挡，我手上戴着的火焰蛇猛的就窜出了一团火来，那火直奔着小娃娃就去，小娃娃许是知道危险，只得放开了我的手。
我的手一松就赶紧的往小古走了的方向奔去，却不想慌乱中脚下一滑摔了一跤。顾不得疼我赶紧的起身想跑。只觉得脚踝一紧，回头看发现身后那小娃娃又死死的抓住了我的脚踝，长长的指甲已经掐进我的皮肉里去。我疼的狠，见那指甲跟利刃一样，我连挣扎都不敢，生怕割的越来越深。我害怕的看着那个小娃娃大声喊：“我没有要害你们，我为什么要害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是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你不是人。”我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了。
只见那小娃娃咧了咧嘴，表情根本已经不像是个孩子，口吻也带着阴森的：“我不管，你追到这里来必是要对我们不利的，我要杀了你。”
我都被这孩子吓哭了，遇见不讲理的我只能哭着喊小古：“小古，小古，你再不来我就死了。”
还不等小古有什么动静，我手上的镯子变成一道火光向那小娃娃射去。那小娃娃似有些害怕，便松了手和那火光斗在一处。
我赶紧的缩了脚爬起来匆匆往小古方向跑去，只是才跑了几步，就听身后“啊”的一声，待我回头那小娃娃已经不见了，那火焰蛇又回到了我的手上，成了镯子。我摸摸还有些温热的镯子，看看四周都没有那小娃娃的身影才一步一回头步步小心的朝着那凸出的大石头走去。看着离那大石头不远，我却足足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来到那大石头底下。
那大石头底凹进去好似一个藏身之所。我走到跟前发现比我站立的地方又要高一些，我抬头看了看，发现这石头上有些浅浅的小凹处，于是我试着手脚并用的慢慢往上爬，因着高的并不是特别多，约莫两三个我那么高。我心想着躲在那凹洞里倒是正好能避开野兽的伤害。
虽然不是特别高，但是我就这么往上爬还是十分的费劲，要不是我平日里跟着小古他们爬树爬的多，还未必能爬上去。我爬上去才发现，那是一处平台，上面挺干净的，好似什么都没有。但是往深处看去似乎那边一堆黑乎乎的东西。也不见小古的身影。我慢慢的朝前走了几步，把手上的火焰蛇点燃了起来。这才看清那是一堆草垛上躺着什么。
我慢慢的一点点靠上前去，发现那草垛上躺着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那身体明明就是个人的模样，可是那头，那头为什么是个鹿头？
我看清楚后吓得后退了几步。
正害怕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别怕，她好像伤的很重。”我回头看是小古，才终于定下来心来。
“你刚刚去哪了？我差点被那个小娃娃杀了。”我有些委屈的说：“喊你也不理会我。”
“那小娃娃杀不了你的”，小古一脸镇静的说。
我被噎了一下，便懒得与他争辩：“那这是什么？”我害怕的指指那草垛上的东西。
有小古在，我胆子大了许多。而后继续点燃了火焰蛇，慢慢的又靠上前去。我看“它”躺在草垛上一动不动，仔细一看才疑惑的好似自言自语：“‘它’怀孕了？肚子好大。”
“可是为什么是个鹿头？”我回头问小古。
小古略走近一些：“这应该是个鹿精怀孕了，可是又受了重伤。”
“那怎么办？”我又觉得她可怜了：“那小娃娃是她的孩子吗？啊，不知道火焰蛇是不是把那小娃娃给杀了，那‘它’不是更没有人照顾了？”
“那小娃娃还在‘它’肚子里呢，你没把人家怎么样。而且它应该是怀了两个孩子，刚刚还有一个引开了我”。
“啊？”我惊讶的大声喊了出来。
“那两个小娃娃应该是鹿孕育的孩子的精魂，一般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还在腹中就能化作人出来，为什么能这样我也不明白。”
“我们帮帮‘它们’吧”，我乞求的看着小古。
“这母鹿伤的很重，如果一直呆在这里那两个小娃娃还真不一定能顺利出生”。小古说完也不迟疑，手里发出了一道霞光浅浅的绕在‘它’的头上。只一会那鹿头便成了人的模样。
而后小古只轻轻的把她抱了起来，出了那山洞，我们带着她便一路行回家去。
到了家，婆婆见着我们带了个人回来，放下了手里正在切制的草药迎了上来，也不言语只是示意小古把她放到房间里的长凳子上。
而后转身去堆杂物的小屋里收拾了一番，里面空出了一个大菜杠子，在里面厚厚的放了一层药草，大桶大桶的热水被倒进去，待那水上的热气不那么多了。婆婆回身去把那鹿娘抱过来放进了水缸子里。
“让她泡一会，希望能醒过来。”婆婆示意我跟她一起出去。
大概有泡了两个时辰，婆婆会不时的去添些热水。待我们准备好晚饭，婆婆去小屋里看了一眼，出来跟我点点头示意她已经醒了。
我们吃了晚饭之后，我想着“她”着实可怜，熬了一些米粥端去给那鹿娘吃。那鹿娘已经从水缸子里出来躺在一张旧的榻上，她的眼睛和那小娃娃长的极像。
“你小心这些，你的小娃娃们还好吧？”我小心翼翼的帮着鹿娘端着粥。
她从我手中接了过去，静静的喝着粥。
我耐心的看着她喝完了粥：“一直是那两个小娃娃在照顾你？”我忍不住还是非常的好奇。
她静静的看着我：“我和我夫君都是几百年的鹿精，我们一直未曾伤害弱小，只是每日里自己修行安身。却不想飞来横祸，有一日我夫见着森林里猎人的陷阱里抓住了一只幼鹿。我夫想着我也怀着的孩子，不忍心便上前救助，却不想被猎人见着了，狠狠的射了一箭。
“我夫本来道行也不弱，却不曾想为了保护幼鹿逃脱不幸自己中箭，而且那箭上有烈性的迷药，我夫被迷晕了之后便被猎人带走了。”说起往事鹿娘的情绪似有些激动。
“我那时候已怀有身孕，我夫不让我奔波总是自己出去找吃的。我等了许久都未见着他归来，后来也是遇见那幼鹿才知道他的下落。我总盼着他能平安逃脱归来，却从未再见过。”
“直到有一天我忍不住化成人形出去找，后来在一家药店门里看到了我夫的头，里面号称是猎到了奇大的鹿角正在炫耀。很多人争相出高价想购回家去。我悲痛万分，便当场就去抢，可惜我怀孕之后法力微弱，连那些人都斗不过，差点连孩子都保不住，能被我仓皇的逃出来都是命大。”
“后来我便想一死了之，于是一病不起，奄奄一息。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身边总有两个小娃娃在照顾我，时而给我喂点吃的，若有野兽靠近，他们便狠狠的驱逐他们”。
我看鹿娘说起往事神情更加萎靡了，也跟着伤心了。
“那两个娃娃就是你腹中的孩子”，婆婆进来慢慢示意，我看了便如实的告诉了鹿娘。
“那两个娃娃是感念你的身体越来越差，即将殒命，竟然未曾足月就用精魂幻化成人形出来保护和照顾你，刚刚小古跟我说了引他开去的是个小女孩。想来你这胎里是一男一女。”
“看在孩子那么孝顺的份上也该好好养着，把孩子顺利生下来。”婆婆淡淡的宽慰着，而后端了药碗给她。
这鹿娘在我们的宽慰下身体好了许多，直到过了没多少日子终于生了，我看生下来的小娃娃其中一个跟我见过的果然一样。
待到生产完了之后，鹿娘身体恢复的七七八八，她带着两个小娃娃回森林去了。我站在院子门口看着她们走的好远还一直不肯回屋子。
婆婆从屋子里走出来，伸手搂住我的肩。
“婆婆，有妈妈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我好奇的问。
婆婆微微的笑着，蹲下身子戳戳我的小鼻子，我开心的笑了起来。
“婆婆，你就是我的妈妈。”我抱着婆婆，把脸埋在婆婆的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