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很公平，任何人都有资格拥抱爱情。
（一）
“那个，我喜欢你。”阳光的大男孩涨红了一张脸，眼睛却倔强地盯着木瑾。他似乎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来向木瑾表达心意的，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站在对面的这个女生。
那么木瑾呢？她吐出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扔在地上，“有多喜欢？”
男孩有些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然而木瑾却不打算放过他，更向前一步逼近：“喜欢到想亲我？”嘴角也轻蔑地勾起来。周围的男男女女都嗤笑着，倒没上前打趣。
男生被笑得更窘了，“不，不是，我……”他目光躲闪却忍不住看向木瑾的嘴唇。他不想木瑾误会自己不愿亲她，又怕木瑾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会讨厌他。
木瑾突然来了兴致，两只手搭在男生肩上，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不是什么？”男生急忙挣开木瑾的手：“不行！”
木瑾被推开也不恼，反倒觉得好笑，将双手环抱胸前，“为什么不行，不是说喜欢我吗？”
“我，我只是……”男生正不知所措，周围的人开始起哄，“亲啊，亲上去！亲上去！”
“呵，”木瑾将校服拉链拉上，“算了。”几把拢过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
周围的男男女女见她要离开的样子，都将烟蒂扔在地上，有的习惯性地抬脚碾了碾。
“行了，我该回去了，”木瑾对周围的人道，“散了吧。”说完目不斜视地于与男孩擦肩而过。大男孩跟着转过身来看她的背影，愣在原地。
木瑾转过拐角，正好看见前面那个干净的背影。
他，什么都看见了吧。
（二）
“秋季运动会要到了，”班主任伸手推了下眼睛，“同学们要踊跃报名，积极准备，这是班级荣誉。”扫了眼班级，“当然学习不能丢，这一点，大家要向木瑾和安南两位同学学习。”转而面向座位隔了个过道的两人，“春季运动会的时候，你们两个表现不错，这次的女子800跟男子1500就交给你们了，好好准备。”
“好了，体育委员统计一下报名人数，就这样。”班主任说完走出了教室，班会课结束。
体育委员走到他们的位子边上，让他们各自签名。“长跑有你们俩在就根本不用担心了，”继而作困惑状，“欸，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你们体育好，成绩也能这么好，这不科学啊。我怎么就不行？”
木瑾没理他，安南签完字把名单还给他，笑笑不说话。体育委员只好讪讪地走了。
下午放学铃响，一群人一窝蜂地从教室里涌出来，直奔校门口。几个爱打球的，招呼着往操场走。
木瑾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慢腾腾地收拾了往操场去。虽然800米对她来说问题并不大，但还是要练习一下。
她走到操场边上，正巧安南从她面前的跑道经过，剧烈运动产生的热量把他身上干净的味道都蒸发了出来。木瑾走过去，把书包撂在操场中间的草地上。
他也要练呐。
简单地做了一下热身运动，木瑾也开始跑起来。
轻快的步子稳稳地向前迈，不一会儿便追上了前面的人。两人都没有说话，他们需要保持体力。跑到最后一圈的时候，腿酸到要失去知觉似的，气喘不过来，脸上发热，也不知道流出了多少汗。
“超过1000米了吧。”木瑾想着，躺倒在草坪上，全身都热得发烫。她要在练耐力的同时提高速度，果然跑到最后就提不起劲了，不过，把整个人都摊在草坪上感觉很舒服。
“你怎么样。”安南在旁边停下。“能起来。”木瑾看着上空，天色不早了。
“一起走吧。”
（三）
橘黄色的街灯亮起来，天边的夜幕还没能将残阳完全吞没。
两人静默地走着，未觉尴尬。两道影子在灯下忽长忽短。
“上次，你都看到了吧。”木瑾一耸肩，正了正书包。“嗯？”安南扭头看她。
“有没有为那个男生不值？”木瑾自顾自地问，她知道安南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安南转回头看着前方，顿了顿，“他和你不是一路人。”
木瑾听完愣愣的不说话，安静了一会儿，“你知道我有过几个男朋友吗？”不等回答又继续说，“连我自己都说不上来。我跟不同的人谈恋爱，但都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她其实不需要回答，只是单纯地想要倾诉，“都以为我是好孩子，可我不喜欢。”
从小就被定义为好孩子，她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却不能明目张胆地反抗，于是在暗地里沾染着不良习性。
吸烟，喝酒，早恋。做这些绝不是因为喜欢，只是想要活得更像自己。
“能理解。”安南垂眸看着路面上的石子。木瑾扭头看他，“能理解？”
“吸烟，喝酒我也会，但喜欢不上来。”安南对上木瑾的目光，扰的木瑾一阵心悸，忙别开脸。
“以后一起练跑步吧，也算得上搭档了。”安南收回目光，看着远处的街灯。
木瑾低着头，看着两人都把手揣在兜里的动作，“我们，是不是一路人？”话出口，竟有些心慌。
沉默了一会儿，安南淡淡道，“也许吧。”
再到下一个路口就要分路了。“其实，不用强迫自己变坏，也没必要做不喜欢的事。”平静的语调让人莫名心安。“分路了，路上小心。”“嗯。”
木瑾不是会轻易向别人吐露心声的人，只是莫名地觉得他和自己很像，所以一定能理解。
（四）
经过几周的训练，运动会终于来了。
天气出奇的好。天格外蓝，云格外白，阳光格外明媚，照得操场也格外热闹。
运动场上熙熙攘攘的都是人，每结束一场比赛，就有后勤冲上去给运动员递茶送水。
木瑾正在候场，周围许多人在给她打气，还有人要给她捏肩，被她拒绝了。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是比赛，但旁人的安慰似乎不怎么起作用。
她手按在腰牌上，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正准备入场，安南站在旁边递了块巧克力过来，“补充热量。”
木瑾剥开巧克力放进嘴里，不知怎么的，就不紧张了。
裁判一声枪响，木瑾冲了出去，起跑便占了优势，慢慢地甩开第二名一大截。周围的呐喊都与她无关，眼里只剩跑道，自己粗重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
腿酸到好像不是自己的，但还在迈。最后的冲刺，她做到了。
在终点线停下来，接过后勤递的水猛灌一口，抬眼正看见安南已经入场，在操场的另一边。他正好看过来，木瑾缓缓地把水咽下去，惯性地点了下头。
主持宣布比赛结果，毫无悬念，运动会在一片沸腾中结束，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太阳要落山了，天边的火烧云映出一片暖黄的光，把整个世界都裹进怀里。
“你今天表现很不错。”安南眯起眼看天边的夕阳，木瑾看着他柔和的侧脸，眼里湛出金色的光，“你也是。”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都站在场外看对方跑完全程，静静地做忠实观众。
“谢谢你的巧克力。”“也谢谢你的水。”
两道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终于在远处交叠。太阳半躲进了群山里。
（五）
“哟，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你出来了。”染黄发的人递了支烟过来，木瑾接过点上，“前段时间运动会。”
“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木瑾吸了口烟没说话。
这时，染黄发的人突然定定地看着木瑾的身后，木瑾正想问怎么了，就被人夺了手上的烟，转头正对上安南含怒的眼睛，楞在了原地。
安南把烟扔在地上，拉起木瑾的手便往外走。留下一群人定定地看着这一出，染黄发的人看着两人的背影，叹了叹，“看来，这回是真的以后都不来了。”
安南一个劲地拉着木瑾往前走，力道很大，把木瑾的手捏得有些疼。木瑾挣了挣，“你干嘛！”
安南停下来，转过身看着木瑾的眼睛，“我以为你不会再去。”慢慢松了手上的劲道。
“我没说。”“你明明不喜欢。”
“那也掩盖不了我是不良少女的事实。”木瑾有些恼了。“你不是。”木瑾正想反驳，对上安南认真的眼睛，竟说不出话。
安南紧紧地盯着木瑾的眼睛，慢慢靠近，直至额鼻相抵。木瑾不知所措地站着，脸腾地就红了。
“我说了，你不是。”安南眼里带笑。“我。”木瑾想反驳，可不知道该说什么，正窘迫间，安南便亲了下来。
心跳在一瞬间加速，木瑾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炸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嘴唇却异常敏感，心里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不可名状。
安南退开来看着呆愣的木瑾，“你真的不适合做不良少女。”“我，才不是……”
“把烟戒了，以后不准再去。”木瑾愣愣地点点头，还没缓过劲来。安南也不急，反正日子还长。
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下满地斑驳。两只牵着的手，安南从头至尾始终没松开，木瑾也没甩开，反倒握得更紧。
（六）
华灯初上，天上也亮起几点疏星。
两人走到大桥的中间，向下看着看不到的江水。迎面吹来的风撩起耳边的头发，让人舒服得要眯起眼睛。
木瑾趴在护栏上，头枕着双臂看安南，“我以前对自己说过一句话。”“什么。”
“要是有一天我能遇见爱情，一定是老天瞎了眼。”木瑾正过头看江面。“为什么。”安南轻轻蹙着眉。
“因为我有过很多男朋友啊，视恋爱如儿戏，凭什么拥有。”“现在呢。”
“你说呢？”木瑾又偏过头来，眼睛发亮。安南睨了她一眼，转头看江面，“不是上帝瞎，是我眼力好。”木瑾偷偷抿嘴笑起来，没看见安南内陷的嘴角。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风也停了。“知道吗，我以前很认真地思考过一个问题。”“什么问题。”
“初恋，到底是第一次恋爱，还是第一次喜欢人。”安南看着她，静候下文的样子。木瑾望着他，眨眨眼，“你是我的初恋。”
安南有些错愕，忘了反应。木瑾不高兴了，“干嘛，不愿意啊。”“不是。”实际上，他是太惊喜，以致只顾着心里高兴。
“那我呢？”木瑾一副满怀期待的样子。“什么。”安南好似还没回过神来。“我是哪一种？”
周围的一切都黯淡下来，只剩下那双晶亮的眼睛。
“两种。”安南看着木瑾，眼底深邃，似能吸纳所有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