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凌皇宣布灵玥入朝参政,便将这圣女宫放在了天下人的眼皮之下,从前虽然要顾虑许多,但个人之行往往可有随性之举,如今灵玥的身份牵扯朝堂,有些人际关系不在如初始时容易,很多事便不可为了。灵玥也只是机械重复这生活,不知还要走多远才能停下。
今日,灵玥嗅着酒香,进的圣女宫,按部就班的生活着。归一海于竹园而来,自己所住的蔷薇园花也越加繁盛,于亭中,二人一站一坐。
“海哥哥,坐吧,不必拘礼。”
与灵玥结识的日子,归一海也知灵玥心性,并不把自己当做一侍卫,更是以哥哥相称,与灵玥叫凌皇是一样的,倒是知道灵玥的信任,也不扭捏,径直坐下,“灵玥,多日来,我追寻着出使途中遭遇的刺客,也打探着水易寒的下落,近日终究有些眉目了。”
“是二哥吗?”灵玥疲倦的问,明明是询问的话语,说的却是肯定的口气,归一海点头,“一海查到近日京都大臣无辜被杀也是同样的刺客所为,他们是死士,昨日一海跟踪一黑衣人,见他进了康王府,王府守卫深严,一直等到三更天,黑衣人也未走出王府。”
“二哥是等不及了,在朝,也多次心急了。”灵玥说道,想起刚才归一海提到水易寒,连问,“海哥哥说水哥哥的下落,是被二哥绑架了吗?”归一海摇头,“我怀疑水易寒在康王府,却不是被绑架。”“为何如此说?”“当日行刺,打斗如此激烈,水易寒都不曾出现,只有两种更可能,一种便是刺杀前他已经消失,另一种就是刺杀中杀手趁乱掳走了他,可是我们带去百名高手,难道真的会对杀手的动作毫无察觉吗?”“海哥哥怀疑水哥哥的消失是故意为之?”“现在我只愿这故意并非是他之故意。”“海哥哥,一切都等找到水哥哥再做定论,如今还要麻烦你继续追查。”毕竟是朋友,归一海虽做此说,但终究希望水易寒好好的,便说:“一海当全力追查,灵玥也累了一天,早点休息,一海先退下了。”灵玥颔首默许,这归一海感激灵玥,也答应没有外人时,便与灵玥朋友相处,可终究灵玥公主身份是铁铁存在的,他时时言语中透露出君臣观,灵玥便只有认了,这一月来,确是累极了。灵玥单手撑着脸小寐一会儿,淼淼撅着尾巴,扭着小腰,跳上石凳,爬上桌子,踱步两次,便趴了下去,学着灵玥的模样闭上眼。白染借由隐身术进入圣女宫,来到蔷薇园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副人猫闲睡的慵懒从容模样,小心向前,将新酿之酒放下,又是灵术,小亭之风速减弱,空气仿佛静止一般,睡梦中,灵玥感觉到温暖,好像看见白染出现在自己面前,睁开眼,果然对上白染澄澈的染上暖意的眼睛,他斜坐着,也是单手拄着面庞,心安理得得看着自己,意识到白染的目光炽热,便欣喜得有些心虚,赶忙站起来,掩饰地问:“你怎么来了?”
“想来便来。”
白染自然说出,狂妄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来能够不让人生厌,下一秒,他便说,“灵玥都不想见我吗?”可怜的模样让人动容,却也轻浮得让人不敢相信真假,灵玥也是想过见到白染的,刚刚入朝时,身心俱疲,想着白染会不会来呢,他又在做什么新鲜玩意?想一天,白染没来,想两天,白染还是没来,日子久了,朝中事务也多,也便不能再想。每日阿七都会送一壶酒过来,可往往都是灵玥早朝时分,如此也难有其他空闲去联想,白染今日便是出现在想象之外的,有问出这样的问题,让灵玥手足无措,只是忙着避开砰砰乱跳的心情。白染倒也不追问,只是说:“今日白染酿出新酒,送来给灵玥尝尝。”“只是因为新酿的酒才来的吗?”灵玥一时心急口快,已经将话脱口而出,语气如同闺中新妇含羞埋怨丈夫怠慢自己,待到发现自己语气不妥时,话已经收不回。白染并不纠缠于灵玥的话,倒是不在乎的模样,说道:“此酒有提神醒脑,缓解疲劳的功效,灵玥参与国事,必定累了。”灵玥本就懊恼,听闻白染并不在乎自己的话语,反倒直视白染,对上白染的目光,毫不退让,明明是这样清冷面容的人,为何又主动关心她人,既然关心了,为何又支离朦胧,来往反复?让人不能确定,明明很近,却又很远,当人觉得很近很近时,偏偏他又抽身而退,如同从未为人做过欢喜之事,这样的人,这样的人,这样的人真让人不敢追寻,灵玥百味杂陈。
别开眼睛,灵玥早已经冷静,恢复了往日模样,淡淡地说:“谢谢。”
“白染以为,灵玥心中白染是与旁人不同的,说谢倒是生疏了。”
这样的人,总是要说让人误会的话,人心岂那么坚硬,不起波澜?
“是吗?白染心中,灵玥也与旁人不同吗?”
是不同的吗?凌皇也要礼让三分,周身自带神秘寡淡的白先生,在初见之日,便对灵玥不同,往后更是为其酿造多款新酒,也曾救灵玥的性命,这样是和别人不同吗?
白染拂袖轻拦,俯身折下一支蔷薇,递与灵玥,回应灵玥的询问说:“当日白染以姜仙草与灵玥相识,白染记得,公主的花就是这蔷薇吧。”灵玥记得,当日自己一句“算了”就是拒绝,如今他是在记恨吗?可为何又要对自己这般,灵玥不懂他的因由,倒是赌气一般说道:“既然如此,当作算了才是。”说完,便捷足而去,心中不免郁闷,你所做的事都是有人持刀相持吗?如今这般话,是我错了?
推门欲入,一只手阻住去路,白染在灵玥面前足足高了一个头,这般居高临下,这般亲近得暧昧,“要是能算就好了。”温热的气息萦绕在灵玥的脖间,蔷薇花的气息直灌脑顶,灵玥听懂白染的意思,脸涨得通红,跨步进屋,信步大走,坐在床上,说不出的妩媚,说不出的诱惑,倒让人生出误会。
“你在是在诱惑我吗?”
痞气的话语,随意的动作,白染伸手抚摸灵玥的脸颊,像是迷恋,他的眼睛能够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他有些忧伤,可明明又是这样的好不在意,靠得越近,灵玥越能感觉到今日的白染不一样,像——像喝醉了酒——,果然,灵玥嗅到白染身上的酒香和往日清淡的不同,似真似幻,越发浓烈。白染的身子偏靠过来,不知道身边的人到底是谁,但他知道是她,是她,“我好想你。”这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语,可它一样的动人。
白染靠着灵玥,均匀的呼吸在她的耳边一出一进,宁静融在这偌大的圣女宫,更是沉寂,就这样好了,就这样好了,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