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宅回来的路上,紫苑一路谩骂,说阿兰这对主仆,阴险狡诈,阴毒狠绝,刚刚承认琅玥是她的表妹,紧接着便着自己丫头要把她打成重伤,这心肠也太黑了吧!安得什么心啊!还真把自己当公主,要伤谁就伤谁?!自己没本事就指使自己的丫头……
白薇倒还冷静,一路上就只是给琅玥把脉,多次确认脉息无异后才放下心来。
对于阿兰这样做,琅玥可以理解,就是今日真的在丝丝手里受了内伤,她也没打算去追究。本来也是自己答应比试切磋的,再者,就当是偿还一些母亲当年亏欠她的东西。
除了这些事,琅玥最在意的还是丝丝身上的秘术,她完全可以相信丝丝仅仅只使出了她所有武学中极少的一部分。这样诡异莫测的身法,出手轻松,成效惊人的指法,她可是相当向往的。
若琅玥知道了丝丝的指法并非只是封住内息,而实际上是要断人经脉,她或许就不会如此向往了。
回到天香阁,回到自己的后院,天色已经暗下了,用完饭食后,她师傅从紫苑那里听说了石宅内的事便来看望了她,再三确认她没事之后方才离开。
到了入睡的时辰,小鱼才从前院回来了。
这些日子,自从盛凌离开后,小鱼与她之间几乎很少说话。如果只是因为盛凌的离开,小鱼想让她静一静的话,也不可能静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
琅玥明显觉察到小鱼已经开始疏远她了,每次想找个时间跟她谈一谈,她总借口说自己忙,甚至还会说:“我前院水房的事儿多着呢?没什么事儿我就走了!”琅玥觉得应该是从自己与白薇紫苑她们日日待在一起,习武练功的缘故。
也是,琅玥每日起的比她还早,她还没起床,琅玥就已经跟师傅去练习掌法了。回来后又跟着紫苑练习轻功内息,用过饭食后又去白薇的雅阁练习琴器音律。一天中根本没什么时间能见到小鱼。加上小鱼对楼里挂牌的姑娘仍旧有个梗在她心底,并且她认为盛凌突然“死亡”,作为亲姐姐的琅玥却仍旧每天跟白薇紫苑她们待在一起,也没有表现出对盛凌的怀恋,痛苦,难受的摸样,她怎能不生气!她性子耿直,容不得这些,所以心里就像对琅玥积着一团火气,她甚至还找不到时间来发泄出来,她怎么能不窝火。所以每晚回房见到琅玥后,她不理她,上了床榻,她也是背过身去,一句话不说,也不给琅玥说话的机会。
今晚,也是如此。
琅玥望着小鱼睡在床榻另一侧的后背,轻叹了口气,她开始犹豫要不要告诉小鱼实情,关于自己要做的事和盛凌其实还活着的实情!经过这些时间的相处,小鱼的为人她也算清楚。她觉得自己可以相信她!只是对于盛凌还活着的这个秘密,告诉给了她,要她保守起来也是一种负担。
就目前的这种情形,这样与小鱼继续不理不睬的下去也不是办法。小鱼是在自己最孤独无助的时候伸出了援手,她绝不想失去她这个朋友。所以,她还是必须找个时间来跟她好好谈一谈,好好的把话说清楚,解了她心底的疙瘩,这是非常有必要的。
既然小鱼已经睡下了(虽不知她是真睡还是假睡),琅玥便开始盘腿坐与床榻上准备练习每日必须的心法口诀。
当她闭目运行内息,内息从神阙一路上升的时候,行至右胸下第二个肋骨处时,一瞬间突然有了岔气的感觉,琅玥随后立即停止运行内息。
她一惊,这个位置是——期门穴!不会这么巧……
脑海中开始回想白天在石宅与丝丝比试时发生的事,她清楚的记得丝丝当时分别点了章门,商曲,肺俞,——还有期门。
她点自己四处脉穴,在后来解穴的时候……她好像——就解开了三处!
对!没错!她就解开了三处!
琅玥现在回想起来,丝丝当时解穴手法非常快,在加上她指法很轻,脉穴解开后她顿时就轻松了,也就未曾注意到这期门穴其实根本就未曾解开!现在她也是运行内息才发现这期门穴是闭塞的。
她这到底是何意?
琅玥还没有专门练习脉穴的封闭手法,所以也不知从何处下手给自己解开。况且那丝丝手法不同于中原的点穴,解法自然也不相同。若不是如此,在石宅里石大哥当时也不会那样束手无策,要让丝丝亲自来解。
丝丝这么做是阿兰的意思?还是她自己自作主张?
这么做又是何意?想让自己无法运行内息,可脉穴被封住的时间是有限的,中原人的点穴一般是保持两个时辰,丝丝的指法或许会延迟一些时间,但最终也是会解开了。从石宅回来到现在也有两个时辰了,她最多今晚不必练习那套心法,睡一觉后明天一切也都照旧,那丝丝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
琅玥真是想不明白,丝丝的用意何在?她在武学上有这等造诣说明她起码是个有过人之处,不管是天赋,还是勤学苦练,至少她绝对不是个愚笨的女孩。
琅玥托着腮,仔仔细细的回想,将比试前后所有细节都过滤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她想要的答案。随后,她开始想是不是自己想这个问题的角度不对呢?于是,她换了一个角度——从期门穴开始想这个问题。
为什么是期门穴不是其他的穴位?
是期门这两个字有什么特别吗?
期门……
前朝时,期门是官名,是皇帝的侍卫,执兵送从,宿卫宫廷。而今算是皇帝的禁军,期门取自“皇帝微行,期诸殿门”。
琅玥摇了摇头,自己应该想错了,这跟皇帝禁军应该没什么关系!
那……从字面上解释——期会于门下?
期会与门下……
琅玥心中咯噔了一下,丝丝难道是……想与自己会面吗?想到了这个问题,她一惊,连忙从床榻上下来,开始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期会于门下……皇帝微行,期诸殿门……
脚步突然一顿,她若真是想与自己会面,那地点是……皇帝领禁军微行经过的——朱雀门!
朱雀门……
丝丝想让自己去朱雀门那里见她?这个想法出现后琅玥又摇了摇头!自己与丝丝没见过几次面,她为何要见自己?是因为自己的母亲?还是……自己想多了。
琅玥又开始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大约过了一刻钟,她觉得与其这样一整晚想的睡不着觉,还不如偷偷去那朱雀门下看看。再说,自己如今飞檐走壁虽还及不上,但翻墙而过还是可以的。
想到这里,琅玥迅速穿上外衣,裹上兜帽大氅,然后趁着浓浓的夜色,些许月光,走进了庭院。
第一次在晚上翻墙出去还是上次石卓把她带出去的那次,当时她自己是绝对想不到不久之后自己一个人也会翻墙外出了。
朝着四下的黑暗中看了看,确定没有巡视的护院在附近后,她深吸一口气,迅速运行内息,足下一点,身体腾空朝那院墙上飞去。期门穴那里还传来一阵阵的疼,她忍着不适让自己安然的上了院墙,再轻轻跳了下去。
琅玥还是第一次晚上翻墙出去,因而也没特意准备,她不知道她身上那白狐的大氅在月光下可是显眼的很,在加上她因期门穴还被封着,动作不太顺畅,衣袂破空的声音有些大,所以就那么巧被独自巡视庭院的师傅给发现了。
吴青山站在回廊上一看她那白色的身影就知道是自己这个徒儿了,他又怎么能不跟上去。
于是,琅玥在前,吴青山跟在后,两人朝着朱雀大门走去了。
朱雀大门在朱雀大街的尽头,是这京城正中最宽的一条主干道路,连接着皇城和这外城。这么晚了,那朱雀大门又是宫门,琅玥自然是不能靠近那些守门的禁军,只能沿着朱雀大街朝它走近。大约行至朱雀大门已经开始在黑暗中显现的时候,琅玥停下了脚步,在一旁的阴影里停留了许久。她觉得自己定是想多了,脑中都不清楚了,谁会大晚上的跑到这里,寒冬腊月的街上可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她裹紧身体,朝着双手哈着气,突然笑了,笑自己有些傻。笑完了之后转身开始朝回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她面前。琅玥一惊,后退了一步,这才看清了她的脸——是丝丝。
真的是丝丝!她站在离她如此之近的地方,以至于她都能看清楚她的面容,还有她腰间闪着光芒的铜铃。可她竟然丝毫没有听到那铜铃发出的任何声音。
“我真没想到,琅玥小姐你真的会来!”丝丝开口说道,可她说话的语气与白天那个丝丝却又完全不同。“就凭一个期门穴,你就能找到这里来!看来我小看你了!我今日根本就不认为你会出现!可你竟然真的出现了!”她的语气清淡到听不出她的任何情绪,这样的语气真的是出自丝丝吗?
“你真的是丝丝?”琅玥不确定。这个女子说话的语气,表情与白天的那个丝丝简直判若两人。
“我当然是丝丝了!”丝丝笑了笑,那笑容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意味。“琅玥小姐!我找你前来是想表明——我丝丝是来保你周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