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龙莹秀没有睡好。屋里还有其他人:她的下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眼神有些凶;对面下铺是一个估计至少有六十岁的老女人,一直在咳嗽,她是和丈夫一起住在这个旅馆的,估计也为了省钱,才分别住在这样的房间里;对面上铺是一个三十左右的女子,头发凌乱,脸上有些伤痕,一进房间倒头就睡。
龙莹秀贴身的内衣里有她的银行卡和一部分现金。在这样的房间里,她根本不敢脱了衣服睡觉,而且自从妈妈离开后,她逐渐养成了一种轻易不会深度睡眠的习惯,只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她的眼睛马上就会睁得大大的。
老女人一直在轻轻地咳嗽,早就让中年妇女不耐烦了,抱怨了几次后,老女人把头埋进被子里,可还是有咳嗽声传来。一连串的咳嗽声过后,又是急促的呼吸,伴随着喉咙里吼痰的声音,让人极度不舒服。
龙莹秀好几次都想问问她需要点什么,可是又怕说话的声音惊扰了下边睡觉的中年女子,她只好忍了。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她看到那老女人在慢慢地挪动身子,估计是用纸包了痰往床底下扔。尔后,一切都归于沉寂。可是过了近半小时后,老女人再一次受不了折磨,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如此循环,让刚合上眼的龙莹秀再一次像做了恶梦一样睁大了眼睛。
如此反复了几次后,实在撑不住的龙莹秀迷迷糊糊地捱到了黎明,老女人估计也是咳累了,有了轻微的鼾声,也不再咳嗽了。
龙莹秀终于可以放松一下神经了,她舒了一口气,面朝里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她突然发现自己就站在一个大医院的大厅里,眼前分明就是坐在轮椅上的母亲,她飞奔着扑过去,扑到妈妈面前,可不管她怎么样呼唤,妈妈无神的眼睛里闪着疑惑,她已经认不出她来了!
龙莹秀抱着妈妈哭啊哭啊,不知道哭了多久,当她睁开眼睛时,才发觉自己抱着的并不是自己的妈妈!大厅里一字排开许多的坐在轮椅上的女人,都穿着病号服,都在惊异地看着她,每一张脸都有妈妈的影子,可每一双眼睛却都没有妈妈的慈祥!
龙莹秀不知所措了!她站在大厅里,突然间开始耳鸣,那刺耳的啸叫声让她痛苦地捂住耳朵,可依然挡不住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噪音!
龙莹秀崩溃了,她痛苦地睁开眼睛,却不见了所有的轮椅,更不见了轮椅上的女人!她回身就往医院外奔去,却在门口踩空了阶梯,她失了重心,一下子倒在阶梯上,向下滚去……
龙莹秀怎么也滚不到头!她被吓醒了。
中年女人已经站在房间中间了,这时她在对老女人说着话:“大姐,你这样咳嗽是不行的,快点找医生治治吧。”
老女人又咳了两声:“我和老伴就是来医院看病的。在我们乡下检查不出病因,吃了许多的药都没有效果,他们就建议我到大医院来做个全身检查的!查到了病因就好治了。”
“现在的医学很发达的,只要舍得花钱,就没有查不出病因来的。好好治治吧,我走了,祝你早日康复!”中年妇女背起包走出了房间。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她的嘀咕声传来:“真是要了命了,一晚上都没睡好。”
龙莹秀摸了摸怀里的钱和卡,还在,她翻了个身,对面铺上的女子已经没了影儿了,屋里只有她和老女人了。
她赶紧翻身爬了起来,穿好鞋子走到门口,却见牛小程早已经坐在过道的凳上等着她了,见她正向他张望,他就举了举了手里的早餐袋子,示意她该吃早餐了。
龙莹秀心里猛然间涌起一股相当温暖的感觉,一晚间脸颊绯红。
她匆匆忙忙地跑到卫生间进行了简单地洗漱,然后飞快地走到牛小程身边:“牛哥,你起来很久了么?”
“好一会儿了,你昨晚没睡好吧?我买了些早餐,你快些吃吧。”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将微笑挂在嘴角。
从牛小程手里接过豆浆杯和馒头,龙莹秀很幸福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看着牛小程傻傻地笑着。
牛小程临行前和旅馆交涉好了,准备在这儿住几天。旅馆的人告诉他们,住一天交一天的钱,只是要保管好自己的重要物品。
两人到了火车站外的公共汽车站,牛小程教龙莹秀怎么样看站牌,让她记住下午回这儿来时,要坐多少路的公车才能回到这里。至于要到什么样的医院去找母亲,龙莹秀心里并没有谱,更别说到哪儿去找医院了。牛小程告诉她,让她看站牌上的站名,一般情况下,城里大一点的医院都是可以坐公车就能直达门口的。
按照牛小程前些天教她的方法,拿着母亲的档案,先到医院里求人帮忙查一查近期有没有这个人在住院治病。龙莹秀虽然并不知道这样做要得要不得,但她相信牛小程不会骗她,她打定了主意就那么试一试。
两人分手后,牛小程去了电视台报名参加乐器演奏海选,龙莹秀还真的就看着站牌上的站名,只要一看到有医院的名,她就上哪路车,直达医院门口。
一个上午过去了,龙莹秀数数本子上记下的数目,自己已经转了近二十趟车,找了三家大型医院了。这三家医院的工作人员看她一个小姑娘实在可怜,都热心地帮她查了查近期的病人名单,都没有她妈妈的名字。
中午了,实在是饿急了,她在街边买了一盒便宜的盒饭吃了后,就开始了下午的行程。
为了省去不必要的开支,她开始规划线路。
下午,龙莹秀首先到的市第三人民医院,费了很多的口舌,声泪俱下地请求值班医生帮忙,查了有没有母亲的消息后,她一边感谢人家,一边向人家询问这附近还有其它的医院没有。
就这样她以最快的速度,一个下午又跑了五家医院,依然没有一点关于母亲的消息。最后一次从医院里出来时,她几乎崩溃了,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伤心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