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持续打了整整三年的仗之后,两个国家的人民都疲惫不堪,渴望着安定与和平的生活。
意料之中的,宸洛国取得了最后的胜利。白白损失了一名将才的熙染很不甘心,可白楼又偏偏是他惹不起的角儿。
不过像熙染那般雄心勃勃的帝王,是绝对不会放弃两国统一大业的。
在厚葬了鸿异之后,桑恪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紫渊,他相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他才不会轻易地相信那个占据了他整个心尖尖的人儿已经香消玉殒了。
三年来,无论是政事还是军事,都给了桑恪充分的机会去磨砺,使得他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太子,王国下一任接班人。
而洵尚在看着桑恪逐步成长起来,也满心欢喜,等不及地要让位出来,当一个太上皇颐养天年去了。
初秋的夜里还有丝丝闷热尚未退去,辰阳国武阳殿中,熙染穿着一身明黄九爪龙袍,面对着殿上的皇位,负手而立。
像是夏天夜空中的星星,一抹鬼魅的身影一晃而入,看那黑色的夜行衣勾勒出来的窈窕身姿,应该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
“洵尚那老家伙是真的要退位了。”
“桑恪这几年从未放弃过寻找紫渊。”
“她在白楼过得很好。”
一连三句话,都是这个黑衣女人在说话,并未向熙染行礼,言语中反而带着不易察觉的倨傲和自负,声音婉转不失清冽。
熙染还是不说话,黑衣女人也不着急,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站着。
“当年,他的死,你怪过我吗?”思索良久,半天却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可能是没料到熙染会提到这件事,黑衣女人愣了愣,又仿若自嘲般笑笑,“怎么会呢?若不是着了媚术,他又怎么会碰我,我们之间本就没有感情基础……”
熙染有些残忍地勾了勾唇角,“够了莞儿,你这么过得不累吗……还是该叫你,司乐?”被忽然打断了的话还在唇畔,而这个黑衣女人却蓦然停住,一双有神的眼睛盯着熙染,似是要把他盯出一朵花来一样。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司乐浑身戒备起来,警惕地注视着身边的人。
熙染冷笑道,“你以为我真的蠢到连自己的暗人都分不清真假么?莞儿没杀成你却被反杀,说明你的能耐在她之上,至于媚术么,看来你的造诣比她更高才是。”最后一句话有着说不出的讽刺。
“不过你倒是很聪明,这几年也为我办了不少事。你难道真的以为,鸿异他看不出来你就是司乐吗?”
司乐一惊,下意识地退后几步,惊恐的表情让熙染很是满意。
“我知道你花这么多心思就是为了和他在一起,我也没有拆穿你。不过鸿异命不好,他一死,你也丢了魂一样,我自觉得亏欠了你,也不想追究什么。你再帮办我最后一件事,做完你就离开吧,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司乐狐疑地瞅了他一眼,眯起眼睛,显然是同意了这笔买卖。
“桑恪继位那天,你一定要想办法让紫渊同他见一面,我知道紫渊和他两情相悦,可当时为了拉拢鸿异,不得不拆散他们。这些年我的良心都过不去。”说着纠起了那两道浓厚的眉毛,好像真的很伤心一样。
迟疑了半天,司乐决定赌这最后一把,点点头,两人最后对视一眼,司乐翻身跃出窗外。
若她这时候再看熙染的话,就会发现他的唇边绽开了一丝丝阴险恶毒的笑容,什么良心发现,从小在皇室的尔虞我诈生存下来,走在用数不清的血和泪铺就而成的皇帝之路上的人,怎么还会有良心二字,还真是,天真啊。
不知司乐有没有发现,熙染在同她说话的时候从未自称过“朕”,从不放过身边任何一个美人儿的熙染也没有对她做过什么,而每次看向她时,她都有一瞬被怜惜的错觉。
后来司乐才知道,那并不是错觉,一想起这些细节,明白后的自己仍是不禁眼眶泛酸。
桑恪继位的时间定在农历八月十五,又是一年圆月时,而他却再也不能陪她看星星看月亮了。
这天,宸洛国的王城里到处张灯结彩,洋溢着非比寻常的热闹。
皇宫里更是宾朋满座,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桑恪几乎是麻木着进行完登基仪式的。晚宴上,他坐在上首,冷眼看着下方的众人,这就是坐上皇位的感觉吗?冷清孤寂,明明这么多人在这里,却感觉到那么孤独那么空虚。
自古皇帝都是寂寞的吧,还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为了这个位置,不顾骨肉亲情,非得自相残杀,难道他们不怕孤独吗?
抬手,又灌下一杯酒,桑恪不知道他今晚喝了多少,不过既然已经坐上这个位置了,就不能再由着心性放肆了,紫渊啊紫渊,你我终究是无缘再相见了么。
一杯杯烈酒入喉,就在桑恪已快失了意识的时候,一声通报声让整个大殿上的人都静了下来,“白楼圣女到!”
桑恪闻声,抬头望向大殿门口,白楼,是个令人敬畏的势力存在,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直到这时桑恪才意识到,这情付出得有多深。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明明只是一袭白衣,比起宴会上打扮得瑰丽华美的官家太太小姐们来,质朴得有点寒酸,却给人一种流落凡尘的仙子的错觉,就连她身后跟着的两个着水蓝色衣裙的侍女都显得那么出尘。
看着走进殿里的三人,桑恪不禁皱了皱眉,这什么圣女的身形,好像紫渊啊。
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圣女已大大方方地开口,“今日是宸洛国新皇登基的大好日子,舒谨代表白楼祝贺皇上江山稳固,万世不移。”
天下人都知道,这一代圣女白舒和这一任楼主夙弭关系古怪,说他们势如水火吧,圣女当时却是自愿与楼主签下血契的,要说他们很和睦吧,白楼高层都知道,圣女要做的事一定是楼主不同意的。
比如说眼下的这件事,来恭贺桑恪继位。
一听她的声音,桑恪已有了八分把握所谓的白舒圣女就是他日思夜想的紫渊。
可是紫渊怎么会成为圣女,难道辰阳国的皇后是上一代圣女?一时间无数种可能性像电光火石般闪过桑恪脑海,竟忘了起身还礼。
好在桑恪身边的于公公颇有眼力见,过去搀扶着桑恪,一边赔着笑对白舒圣女道,“奴才见过圣女,皇上今儿个高兴,有些不胜酒力,还望圣女莫怪。”
在回神后,桑恪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没有还礼的意思;而圣女白舒也静静地同桑恪对视,也没有责备他什么。
一时间,大殿上的气氛有点僵持,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来缓解这异样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