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成和苏婉然感到有一阵气流带动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抬眼一看,老行脚已站在弯刀丑汉和自己之间已。二人这才明白,已经在鬼门关门口走了一遭,多亏了这位深藏不漏的老行脚相助,二人都喘着粗气,道了声‘多谢’!
老行脚摆了摆手,也不答话,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弯刀丑汉,正色说到:“滇西的‘凤鸣刀’是一门极上乘的刀法,可你心术不正,又急功近利,一味的在刀法凌厉上下工夫,忽略了刀法中该有的仁者之风,将这门功夫变成了恶鬼索命般的狠毒邪功,画虎不成反类犬,实在是糟蹋了‘凤鸣刀’。”
弯刀丑汉脸上的神情不变,冷冷道:“阁下是谁?如此身手当不是无名之辈。”老行脚傲然道:“哼!邪魔外道,还不配知道老夫名号。”弯刀丑汉也不啰嗦,摆了个刀式,冷声道:“那就让我的刀来问问你是什么来历!”
此时,南怀远和周铁退了回来,看二人气色衰败,显然是吃了亏,老行脚看二人脸上泛着青气,本来七成的把握升到了十成,朗声问道:“是‘江南四毒’的马赤怒到了?”持镔铁棍的黑衣人冷哼一声,道:“我是你马爷爷!”
老行脚轻蔑地说道:“果然是你这个小贼,你用九幽地煞功伤了这两个娃娃,老夫立时便有回报,哼!”老行脚不待黑衣人答话,回过头去,全然不顾强敌在侧。他的眼光缓缓地扫向在场的众人,眼神中有慈爱、有关心,与之目光相接,大家都感到心里一阵温暖和安定。
老行脚的目光停在了周铁手中所握的宝剑上,身子不由得一震。宝剑似乎有所感应,发出耀眼的白光,似乎在诉说着什么!老行脚伸出一只略微颤抖的手,指着那把剑说到:“周小子,你可愿将宝剑借给老夫一用?”
周铁点了点头,双手托剑,将长剑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老行脚接过宝剑,细细的打量。宝剑长约四尺,较之平常的剑要更为宽大一些,剑身通体雪白如练,溢彩流光,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这正是数日前南怀远在翠竹亭一战所用的长剑。
老行脚将剑尖朝上,细细的抚摸着长剑,嘴里喃喃自语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老朋友,这些年你过得好吗!”说着,老行脚用袍袖细细地擦拭起剑身,长剑通灵,剑身的白光比之前更亮,几乎亮如皓月,在场的人见此都惊叹不已。
老行脚转过身来,看着马赤怒和弯刀丑汉,慢慢的提起长剑,缓缓说到:“江湖败类,今日定要用你们的血,祭我神剑。”这话是用丹田之气吐出,字字铿锵,悠远绵长,又带着一股浩然正气,威风凛凛。周铁等人看他背影,顿觉其身形如山,甚是伟岸。想到他刚刚的出手,对他这一战颇有信心。老行脚用剑尖指了指弯刀丑汉,又指了指马赤怒,朗声说到:“你们一起上吧。”
二人听他喊话,已知他非易与之辈,二人相互使了个眼色,马赤怒当先喝到:“老匹夫休要猖狂。今日就叫你挫骨扬灰。”一句话了,身体已然直冲过来。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弯刀丑汉也已持刀抢上。二人虽来势汹汹,老行脚却并不退让,手中长剑一抖,向前一步,身形一晃。
只听‘叮叮’两声,老行脚将铁棍和弯刀挡开,然后他不徐不疾地挽了一个剑花,反守为攻,顺势斜刺,口中吟道:“边塞男儿重武功,剑光如电气如虹。”吟诵之间,手中长剑的招式已变得又快又狠,瞬间就刺出了四剑,出手却是从容潇洒,带起一道道剑光如虹又如电,登时将马赤怒和弯刀丑汉逼退两步。
但对方也是好手,足下站定,避开剑招,复又攻来,三人旋即又缠斗到了一处。“回日楼台非甲帐,去时冠年是丁年。”老行脚吟诵至此,身形忽高忽低,出手飘忽,变化万千,每刺出一剑都让人防不胜防。老行脚忽的向前冲刺,马赤怒和丑汉哪敢轻撄其锋,身如大鸟,从老行脚的头顶越了过去。长剑在这一瞬间定格了,老行脚腰上发劲,回身斜削,借此之力,身形回转,长剑如影随形,再次逼近敌身,马赤怒和丑汉组织的攻势被老行脚的后发先至闹了个手忙脚乱,长剑忽挑忽刺,九虚一实,让对手无从捉摸,每一实招,都有万钧之力,敌人每次挡下,手臂都是一阵酥麻。
纵使老行脚招式精妙,占了上风,但三人斗了三十余招,却依然胜负难料。马赤怒的铁棍就像一条银蛇,劲力极大的同时,还不失灵活,老行脚似乎在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克敌的好办法。而弯刀丑汉的弯刀则像极了一只觅食的猎豹,迅猛快捷不说,还狠辣歹毒,兼之攻守自如,看这情形,老行脚也不能在短时间克敌制胜。不过老行脚的剑法也当真了得,白剑如九天神龙,上天下地,势如破竹,或跃在渊,或冲天际,变化无方间,当真精妙绝伦,再过十数招,敌人已经守多攻少,先手尽失。
一众人看三人打得难解难分,心俱是提到了嗓子眼上,当见到老行脚的长剑逼退了二人数步,稳稳占得先手,心里愕然间,都暗暗叫好。战局太过精彩,使得大伙心里很是矛盾,既盼望老行脚能战胜强敌,又希望胜负一时不分,才好一饱眼福。后院里除了众人的喘气声,就只剩下金铁交鸣之声。这时,纪深谋高声吟诵道:“烽火动沙漠,连照甘泉云,汉皇按宝剑,还召李将军,兵气天上合,鼓声陇底闻,横行负勇气,一战静妖氛。”语调激昂,催人奋进。
“好好好。好一个一战静妖氛。”老行脚一边称赞,一边接下敌人的杀招;他的出手越发的潇洒从容,打得兴起,竟发出冲天长啸,喝道:“三十未封侯,癫狂遍九州。平生君子剑,不报小人仇。”言罢,长剑舞动,刷刷几剑,分刺二人要穴,同时脚下缓步移动,行进之间,又刺出数剑,忽地又是一声长啸,身子飞跃直上,剑身横指,旋风般地向马赤怒袭去,一把长剑快的出奇,马赤怒明明已横棍扫来,老行脚一抖手腕之际,长剑瞬间就绕过马赤怒手中铁棍,后发先至,直刺马赤怒面门。马赤怒向后急跃,长剑则是如影随行,须臾不离马赤怒的面门三寸之处。幸好这时,弯刀丑汉已上前救援,弯刀一式化成三招,砍向老行脚的背心。
老行脚老而弥辣,犹如背后长眼,从肋下挥剑刺出,纵使这反手挥剑的力度不如顺手时大,但也把弯刀丑汉震退了几步,但也就是在这一小段时间里,马赤怒已横掠三尺,从老行脚的剑下捡回了一条命,但饶是如此,他已满头大汗、气喘嘘嘘了。
这时,只听屋顶上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哈哈!想不到今日又得见董老哥的‘诗剑合一’,痛快痛快!更想不到董老哥如此兴致,竟亲自出手打发这些魑魅魍魉,俗话说‘杀鸡不用宰牛刀’,这两个人还是交由小弟来对付吧!”衣袂破空之声大作,一道黑色的人影已投向众人,下一刻,一个身着水蓝色锦衣,身形彪悍的英武男子落在了众人中间。
来人面留短髭,鹰鼻虎目,双目锐芒闪现,流露出一股英霸之气,睥睨自雄,似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见到此人,老行脚淡淡道:“不敢当,小老儿一届山野匹夫,哪担得起名震滇黔川陕四省的任双全援手之恩。”
来人竟是任双全!在场的,除了老行脚外,都吃了一惊。任双全望向老行脚,背向众人,似乎并未将大伙放在眼里,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傲气,但他对老行脚却是极为客气,只见他讪讪一笑,神情竟有几分不自然,拱手作揖,“董老哥哪里话,山鹰洞的事,小弟深表遗憾,那一次,我不是不想去,而是……”说着,欲言又止。
老行脚摆手道:“解释的话也不用多说了,小老儿也不是量小的人,若是不想见你,今晚绝不容许你在这聒噪,任家和锦衣卫的事,以后再说,先将现下的事料理了。”
任双全见老行脚不怪罪自己,一贯威严持重的他,脸上竟流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意,他颔首道:“小弟晓得轻重!这就来处理。”说着,转身望向了马赤怒等二人,眼神中精光闪动,神情不怒自威。
“若是束手就擒,乖乖的跟老夫回去,老夫保证不为难你们,若是逼我动手,我定叫你们后悔。”任双全淡淡道。
马赤怒这一辈子听过恫吓的话,比这说的可怖的数不胜数,但只有这一次,马赤怒感到了恐惧,他深知激怒任双全的后果,但他并不想坐以待毙,此时他全无底气,却只得色厉内荏地说:“任双全,你当真要与我们结下梁子?要知道我们‘江南四仙’和‘黑鹰台’可都不好惹。”
任双全冷笑道:“我任家只怕一样东西,那便是‘仁义’二字。至于其他的人和其他的事,我任双全都不放在心上,既然你马赤怒已决定一战,我任双全奉陪到底。”说着,他的身形已抢上,衣袍无风自鼓,形象看起来威猛无俦。
马赤怒还未与任双全交手,便感到一股凛冽杀气,那种感觉像刀子出鞘,森然杀气令人毛骨悚然,虽未战,自身的气势已输了三分,他感觉到自己鬓角有汗水划过——竟已被惊出了冷汗!
老行脚的手抓住了任双全的肩膀,那股弥散的杀气瞬间就消失无踪。“让他们去吧!”老行脚道,他的心里另有盘算,不想杀掉马赤怒和弯刀丑汉。
但老行脚嘴上却说到:“除恶扬善,义不容辞,‘江南四毒’和‘黑鹰台’臭名昭著,不过是么么小丑,还吓不倒我!今日杀你,也只会引得其他的魍魉们藏头露尾,你们回去告诉他们,等苍山聚义,定叫你们插翅难逃。现在,暂且留你们狗命,快滚!”
任双全与老行脚相交多年,看他神情便知他心下的盘算,当下附和道:“董老哥的话就是我的话,都给我滚!”
马赤怒和弯刀丑汉见他如此自负,如遇大赦,相互招呼,缓缓地向后退去。马赤怒叫道:“哼!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阁下今日所赐,他日马赤怒定要讨回。”言毕。弯刀丑汉和马赤怒身子忽地跃起,飘然而去。
老行脚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暗暗说到:“这二人走了也好,若在此与老夫缠斗,老夫虽然不怕他们,但若杀死了马赤怒,于大事有害无益。到时恐怕祸及整间酒楼。”老行脚转而想到:“二人仓皇而去,显然底气未足,想必是‘江南四毒’还没聚齐。”
任双全负手道:“纵虎容易擒虎难,老哥,此举祸福难料啊!”
南怀远忽觉周身一阵寒战,一股寒气从脚板心直冲上来,牙关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身子仿佛置身于冰窟之中。他无意间瞥了一眼周铁,发现周铁也是浑身颤抖,牙关咯咯的响个不停。二人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
凌天成抢上前来,托住二人,对老行脚急道:“前辈,你来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