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太太的影子完全出现之后,我看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就在她双脚脚踝部位,两条铁链的影像隐隐出现。
头七,回魂夜,脚拴锁链,这意味着不远处有鬼差,也意味着老太太生前做过什么事,所以死后会有这一难。
前后联想了一下,从第一次看到她开始,到这一次,总共是三次。她死后七天内,出现三次,已经非常反常,即便她挂念孙儿也是如此。
我有心问问刚子,但怕勾起他的伤心往事,便决定等等再说。
刚子还傻乎乎的,什么都没感觉到,一个劲问我:“路哥,我婆婆来了吗?”
“来了。”我说。
我摇了摇招魂幡,老太太的魂魄就跟着往前滑行两步,再摇、再行。我引着她往各屋转了转,最后回到客厅凉板床前。
“准备好。”我对刚子说。
“啊?什么?”刚子抬起头看我,愣了,大概不到一秒,我听到他嘴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杀猪一样的惨叫,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摄灵师还可以通灵,其实我今晚做的主要是通灵的工作。鬼魂上我身,用我的嘴巴传递祂的心声。
等我再醒过来,已经是十分钟以后了,我看到刚子趴在茶几上,哭的梨花带雨。
我感觉浑身酸痛,尤其是脊椎骨和关节。活人的脊椎骨就像是一根接受讯号的天线,频率适当了,就能够接收到来自鬼魂的讯息。刚才我用招魂书使老太太的魂魄现身,用通灵术与祂联结,和刚子进行交流。至于具体交流了什么,我自己是不知道的。
刚子之前杀猪似的叫唤,估计是看到鬼上身时我的惨绿面孔,吓坏了。
刚子哭了一会,抬起头看着我,呜呜哭着:“路哥,我感激你一辈子!”
“哭球,男子汉大丈夫的。”我干这行七年,虽然见多了生离死别,但依旧最受不了眼泪。
刚子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跟我讲了刚才的事。原来老太太上我身之后,跟刚子交代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祂有一笔私房钱,就放在床底下鞋盒子里的那个铁茶叶罐里,三万块,是老人家毕生的积蓄,用来给刚子上大学用。第二件事,刚子脖子上戴的金锁,是他满月的时候爷爷奶奶给打的,一辈子都不能摘掉(我估计,就是因为这个金锁,所以之前刚子婆婆想要靠近他,却无法靠近。老人给孩子打的长命锁,通常都有护身辟邪的作用)。第三件事,托刚子转达谢意,因为如果没有我,祂根本无法再跟孙子见最后一次面,要刚子跟我做朋友。
原来老太太生前,年轻那会儿,遇到十`年`浩`劫,那时候祂还是小姑娘。有一次因为肚子饿,跑去偷了土地公庙的祭品。那年代所有的神像、寺庙都属于破`四`旧范围,只有偏远山区的一些小庙才能得以保存。
也因为这一件事,老太太犯下了错,后来一只眼睛莫名其妙瞎了,死后也才有锁链加身,不能自如活动。我之前两次看到祂,祂都离奇消失,也是跟这个有关。但祂想要见孙子的意志太强烈,所以能在锁链加身的情况下现形,可见其爱意之深。
这里也要郑重其事跟大家说一下,无论大庙小庙,大神小神,只要是贡品、祭品,切记不能乱动,否则后果自负。
刚子说,除了这三件事,婆婆还要他跟幺姑说一句话。
“路哥,你陪我去吧,我幺姑不相信我。”
“我去,她不相信你难道就相信我啦?”我浑身骨头都疼,做一次买卖得休息三四天才缓过神来。骂了他两句,我收拾了工具就准备离开。
可刚子死活拽着我,要我陪他去找幺姑、姑爹,他俩正在楼下灵棚里守灵。
没办法,我只好陪他去了,到了灵棚,来意还没说完,刚子就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骂完他,两口子有怒气冲天的看着我。
“小伙子,我看你也是人模人样的,怎么年纪轻轻不学点好,整天搞些鬼啊神啊迷信呢?我不知道你骗了我家刚子多少钱,但求你走吧,我们刚失去亲人,正难过呢。”他姑爹对我说。
我挑了挑眉毛,没说话,转身就要走。刚子拉住我,对他幺姑说:“我婆婆让我给你说,屋头耗儿多,你就养只猫嘛。”
原本怒冲冲的两口子,一下子愣住了。那女儿更是停顿三秒钟,哇一下大哭起来。
后来我才知道,这句话是老太太死前最后一次跟女儿通的电话中说的一句。女儿女婿背井离乡在CD打拼,租房条件简陋,老鼠满地跑。老太太叮嘱女儿养只猫儿,这句话,只有她们母女才知道。因为挂上电话没有十分钟,老太太就出事了。
我不知道这对夫妻后来相信我没有,但她们对我的态度明显好转。不但替刚子付了通灵费用,还一口一个路先生的叫着,把我直接送回家。
下了车,进三合院大门的时候,我一边走一边唏嘘。老太太已经死了,却牵挂着子孙儿女,做老人的心实在是天可怜见。
人呐,这一辈子如此短暂,一定要好好的孝顺自己的父母。别到了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时候,再去痛哭流涕,就晚了。
进了大门,尿意忽然很强烈,我就转去大门左手边的公厕解决问题。过程中,我感觉有一道风不停的吹过来,可那边是墙壁,墙壁的另一边是女厕。从头到尾,我都没听到隔壁有动静,也就是说,两间厕所,只有我一个人在。
我抖了抖,走出厕所,没管那些。公厕这种污浊的地方,容易惹一些孤魂野鬼驻足。对于祂们来说,那里有点像是公交站,这会儿正是一天中最阴的时候,有个把半个的也是正常。
我住三合院正对院门的那个单元,从院门到单元楼,距离有三十米。这个过程中,我老听到后面有沙沙的脚步声,距离我很近。可每次我停下回头,却什么都看不见。
“别调皮啊!”我故意恶声恶气的警告道。
老姐本来就讨厌我做这个,如果再带个回去,闹出点什么,她非杀了我不可。
说完在转身,就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当在我身前,正好站在第一节楼梯上。
青色的身影,半透明,脚尖离地漂浮着,头上戴着黄色太阳帽,上半身是一件印有海绵宝宝的背心,下半身是一条黑色七分裤,手里还拿着一根棒棒糖。
是个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