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挂（2）
“哥，你不帮我，我就白天黑夜赖你这里，你别想做生意。”刚子最后哭惨了，直接开始耍无赖。
我叹口气，祖孙两个都是这样，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好嘛，家里地址跟我说下，明天我过去。”
之所以选明天，是因为那天是婆婆头七。
刚子一直赖在我这里喝酒，早晨收摊时我清点了一下，这****的昨晚一个人喝了半打乐堡，啃了四对鸭脚板。没事，这钱直接算在通灵上好了。
第二天下午，我直接在店门口挂个东主有事，暂不营业的牌子，带了些工具就向刚子留给我的地址而去。
好在我们都在市东区，一趟公交车就到。到了华山站下车，刚子正在站台上等我，见我来了，便领路，我俩钻进路边小区。这小区很旧，是个单位家属院，刚进门就看见楼下搭起的灵棚，ipod里正播放着哀乐。
这家显然人丁单薄，也没什么社会交往，算上跟我一起来的刚子，再就是棚子里的一对看起来三十来岁，像是夫妻的男女了。
棚子里那张灵桌上摆着一张黑白相片，桌前一个火盆，女的正跪在旁边，边哭边往里续纸钱。
死者为大，再加上行规，我走过去毕恭毕敬的行个礼。抬头看着相片上的老太太，满脸皱纹，十分沧桑。
“刚子，他是你朋友？“男的手里拿了盒红河，抽出一根递给我。
刚子摇头：“他就是我说的那个人。”
男子脸瞬间冷下来：“你胡球闹，让你幺姑知道了，非气死不可。”
他转头就走，直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我很感谢他，没有把我手里的那根烟收回去。
“路哥，他们是我幺姑和姑爹，刚从CD赶回来。我跟他们说了，他们不信，比较排斥这个。”刚子青春气盛，对那男子的背影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
“没事，这世上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不相信这个。走吧，去你家看看。”我说。
刚子跟他奶奶一起住，就在旁边楼的三楼。一打开门，一股霉臭扑面而来。整个房子南北通透，又不临马路，就算是老人居住，也不该有这种气味。眼下八月，气温正舒服，可进屋就感觉一股湿冷黏上皮肤，很不舒服。
卫生间就在入户门的右手边，面积不过一个半平米，老旧狭窄。
“我婆婆就是在这里走的。”刚子眼睛红了，哽咽着说，“哥，我最近几天睡觉时，老感觉身边坐了个人。我想是不是婆婆回来看我了，你能帮帮我么？我有话想跟她说……”
我没说话，没把握的事不能乱说。我永远不会忘记师傅跟我讲过的师伯的故事，他有一次也是去给一个顾客排忧。
师伯若还活着，今年该有七十岁了，是个老把式。我入门前两年，他接了贵阳郊县的一个案子，那户人家刚起的新宅子，半夜睡觉老听到叩门的声音，起来打开，门外又没人。
当时师伯拍着胸脯跟人保证，这不过是路过的孤魂野鬼在调皮，晚上他随便搞搞，分分钟就没事了。
当晚确实没什么大风大浪，师伯这个老摄灵师很轻松的就把小鬼捉住。那户人家封了个大红包，又请他吃了一顿好的，欢天喜地送他出门。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可师伯离开那户人家之后，走在路边等客运车的时候，一头栽倒在路口里就没爬起来。
后来师傅跟我说，师伯那次遇到的其实不是一个鬼，而是一群。他太自信，只抓住一个探路的。那群鬼在一起游逛久了，彼此扶助，看见同伴被抓，自然要报仇。就这么，师伯被推下去，坑不过一米深，他却当场就走了。
我当时问师傅，鬼就这么可怕么？师傅说那群鬼也是被师伯说的话激怒了，鬼也是有自尊的。我又问你怎么知道这些，师傅就闭口不提了。
现在，站在刚子家不大的客厅里，我就觉得心头压抑。但是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无法感应到鬼混的存在。
“哥，你没罗盘吗？”刚子看我干干净净的双手，有些疑惑地问。
“要罗盘干嘛。”我道。
“我看电视里都是那样的。”
“电视是电视，现实是现实。再说了，你说的是道士、风水师，我又不是道士。”
“哦。”他估计心里犯嘀咕了。
这是个两房一厅的格局，很老旧了，这城市那个年代建的房子大抵都是差不多的样子。入户门正对的是一个卧室，厕所旁边是洗衣机，洗衣机对面又是一个卧室，右手走到底就是一个小阳台，厨房安在那里。
这时候太阳很大，按理说阳台上晒了太阳该很热才是。但我走过去的时候，却感觉那里最冷。显然，鬼魂对这里留恋最多。
“这厨房……”我指着厨房问。
刚子哭了：“平时都是奶奶在这里给我炖汤，做红烧鱼。”
“哦。”我点头，难怪，这里是老太太对孙子倾注爱意的地方，死后当然留恋。
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没有什么结果。我索性在凉板床上坐下来，今天是老太太头七，她现在躲着不见一定是有原因，但无论什么原因，头七她都会回来的。
“现在怎么办？”刚子抹着眼泪问。
“等。”我实在见不得男的掉眼泪，但这种时候例外。
一直到天黑，楼下灵棚又开始奏哀乐。现在灵棚一般都是搭三天，刚子家奇怪，要搭七天，不知是来自哪里的风俗。
夜里，原本就都是老人家的家属院越发安静，灵堂也停止了闹腾。头半夜他们都去守灵，只有我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后半夜，刚子回来了。他姑姑姑爹因为瞧不上我，赌气没上来，只是让刚子按照老风俗在屋里地面上撒了香灰。
看看快到十二点，我让刚子把灯都灭了，点了两根招魂蜡，拿出招魂幡，念着已经不知念了几万遍的召魂诀，整个法事就算是开始了。
大约十分钟之后，一道青色的雾一样的影子从防盗门缝隙里钻进来。渐渐的在门口形成一条人的影子。不过这是虚幻的，而且双脚离地，踮着脚尖在地上飘移。
所以那些在家里撒香灰，想要看到故去亲人头七还魂痕迹的，就算了吧。至少我所在的行当里，见过的鬼都没有脚踏实地走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