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嗡的一下,凰渊懵了。
“什么?”他干涩的问。
“帮我,杀了她。”源稚经放慢语速,说的更加清晰。
可凰渊更加不愿意听懂了,“不行!”他摇头,“绝对不行!”
源稚经毫不恼怒,淡笑道,“既然少年郎不愿意帮忙,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他话音刚落,花雀手一推,夕瑶便从屋檐上落下。“啊!”凰渊发出惊恐的叫声。源稚经立刻将夕瑶抓住,吊在屋檐上,摇摇欲坠。
凰渊的惊叫卡在了嘴中,几乎无法呼吸。
源稚对着凰渊笑了笑,“少年郎……”
“我做!我做!”凰渊凄厉的叫道,一把将弯刀拔出来,立刻便受到了三名矔疏骑士的攻击。源稚经一声令下,黑衣人们同时发起猛攻,矔疏骑士们只能回身抵挡,可近半注意力还是凝聚在凰渊身上。这些战场拼杀出来的骑士,释放出三股强烈的杀气,狠厉的刺入凰渊身体中,令他动作僵硬,摇摇欲坠。
源稚经向前一步,身体融入风中,然后突兀的在安家小小姐上空出现。矔疏骑士调转马头,长枪一指,将源稚经逼退。一旁的黑衣人趁势逼近,与在矔疏骑士腿上砍了一刀。源稚经身形一闪,回到屋檐上,温暖的对凰渊笑道,“少年郎不用担心他们,动手吧。”
矔疏骑士们不得不将更多注意力集中在伺机待发的源稚经身上,集中在凰渊身上的杀气减弱了。凰渊突然一阵轻松,身体又能动了,可心脏被恐惧坠着,一直沉下去。
“喂!你到底杀不杀?要杀就快点!别磨磨蹭蹭,废物男人!”安家小小姐单手撑起半边身子,仰头将长发一甩,斜眼瞪着凰渊,眼神犀利明亮。凰渊被这一声惊醒了,被那高高在上的目光一瞪,慌乱的心绪一下空了。“我……我……”他提着弯刀,只觉得重如泰山,茫然不知所措。“呵呵。”远处的源稚经发出轻笑,听得安家小小姐心中恼怒,她一咬牙一偏头,欣长白皙的脖子朝向凰渊,“来啊!到底杀不杀?”
凰渊看着远处的夕瑶,看着周围战斗的骑士和黑衣人,看看眼前那白皙的脖子,脑中一片混沌。他手中弯刀提起又放下,终于咬着牙,上前了一步。
“你们真是太坏哒!这样子不好哒!”一道绿色的闪电从天而降,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落在夕瑶身边,拽着她的胳膊飞起来。
哐的一下,凰渊将弯刀扔到地上,振奋道,“萌王!干得好!”可他的振奋马上就消失了。
踏古没拽动。
花雀牢牢抱着夕瑶的腰,淡淡的看着踏古憋足了劲,憋的满脸通红,翅膀嗡嗡嗡的作响,可就是飞不起来。“嘿呀!嘿呀!快放开!你快放开!呜呜~~”
“啊啊,这还真是意外的惊喜。”源稚经笑道,向花雀一伸手,花雀心领神会的将佩刀递上来。源稚经拔刀,向前一送,便刺穿了踏古的左胸。
意识中仿佛有闪电划过,凰渊的整个世界都变慢了。踏古拉拽的动作一下顿住,背后扑腾的正欢的翅膀焉下去,然后她缓缓的,缓缓地从刀刃上滑下来,像块破布摔在地上。她摸了摸胸口,看着碧绿的手掌困惑的眨眨眼,看着凰渊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闭上了眼睛,碧绿的血像一片青草地蔓延开。
“妖怪。”源稚经平静的将刀刃上的绿血甩尽,送入花雀手中的刀鞘。
不要!不要!凰渊摇摇晃晃的向着踏古走去,完全无视周围厮杀的矔疏骑士与黑衣人,任凭兵刃在身边闪过。他走到踏古身边,看着她静静的躺在冷冰冰的土地上,气息一点点散去。他的眼睛变得赤红,心脏砰砰狂跳,有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叫道,“杀!杀!杀!杀!”火焰在他胸中燃烧,喷薄欲出。
花雀落在凰渊身边,将怀中的夕瑶放下,与踏古并肩躺着。凰渊咬牙低头,看着像是在沉默的哭泣。花雀扫了这个伤心绝望的男孩一眼,眼中的悲戚一闪而逝,她咬了咬嘴唇,跟上源稚经的脚步。
源稚经从屋檐上飘下来,飘向安家小小姐的方向。一名矔疏骑士立刻后退,紧守在安家小小姐身边,另两名端平骑枪向着源稚经冲去。两柄骑枪左右掩护,以攻代守,如同狂风骤雨。源稚经身形一闪,突然消失。两骑士只觉得枪上一沉,源稚经踩着骑枪快步而上。两名骑士同时将一摆,一收,反手一刺!这一套演练过千百遍的战阵之术,便像两条气势惊人的长龙探身而出!
但却落空了。
源稚经出现在两名骑士身后,带着温暖的笑意向着安家小小姐走去。在他身后,两骑士突兀的断开。胸口出现两条整齐的血线,手臂先落了下来。矔疏的脑袋从中间断开,落在地上。然后矔疏的身躯倒下了,骑士的也一并倒在了地上,从胸口断成两截。
鲜血冲上天空,暴雨般淋下。
“何宇!俊玲!”安家小小姐惊惧的大叫,泪水夺眶而出。
目睹同僚惨死,最后一名矔疏骑士波澜不惊,横刀立马,拦在小小姐面前。
源稚经一双黝黑的眼睛平淡的盯着骑士,好像他刚才并不是杀了两个人,而是切断两块木头。他手中多了一把长剑,剑柄上缠着白净的长布条,流云一般散开,遇血不沾。剑刃是无形的,被零落的鲜血勾勒出轮廓,像是血液自然的汇聚在空中,因为某种邪恶的意志而聚集在一起。
黑衣人们趁势围上,发动了总攻。
“小小姐!属下来了!啊啊啊啊!兀那毛贼!与你爷爷来战!不可伤我小小姐!”
吼声震天,董荣武徒步狂奔,手中狼牙棒砸倒一幢幢房屋,成一条直线向着安家小小姐冲来。他的身后,跟着一队队衣甲鲜明的骑士,胸口写着个龙飞凤舞的“荆”字。
源稚经不以为意的笑笑,董荣武看似粗鲁,实则粗中有细,知道变通。发现利用矔疏骑士伪装小小姐的计策失败,便立刻想到向荆国军求援,不可谓不迅速。但是可惜,还是太迟了。
源稚经一挥手,黑衣人们便分散开,从四面八方向着荆国骑士围过去。若是正面抗衡,黑衣人固然不是荆国军的对手。可此处乃是狭窄的巷道,黑衣人们早已布置了一些简单的陷阱,借助地形优势,竟然让荆国骑兵寸步难行。
源稚经向着安家小小姐走去,眼中浮现出胜利的笑意。仅剩的那名矔疏骑士不慌不忙下了坐骑,让矔疏跑开。他一把将骑枪插进地里,一手拔出弯刀,另一手捡起安家小小姐的弯刀,“小小姐请不用担心,属下会保护小小姐安全,是给将军立了军令状的。”他站在安家小小姐身前,双手转了个刀花,便垂在身边不再动弹,紧紧盯着源稚经。
突然,源稚经的身影消失了。骑士也闭上了眼睛。
远处战斗激烈,此地却陷入寂静,风静静的吹拂。骑士一动,手中弯刀斩出,明明空无一物,虚空间爆发出金属鸣叫之声。骑士双刀舞成了一道旋风,向前猛烈的吹拂,虚空之中不断响起金鸣之声,地上出现一个个明显的脚印。骑士只求退敌,不求杀伤,那狂风暴雨的斩击组成大面积的刀网,竟将源稚经阻拦的寸步难行。
地上脚印突然消失,源稚经在不远处现出了身影,绕着安家小小姐打转,而骑士听风辩位,跟随他的脚步,始终拦在他和小小姐之间。无论源稚经如何移动,或是隐身,都躲不过骑士的感知。源稚经陷入了沉默,突然将手中长剑向远处一掷,自己则从另外的方向向着安家小小姐杀去。骑士立刻追上了掷出去的长剑,一刀将长剑劈进土中。
不对!发觉有异,骑士睁开了眼睛,便看到源稚经冲到了安家小小姐面前。
骑士大惊,双刀向着源稚经投去,自己则冲向小小姐,打算以自己的身躯作为她的盾牌。源稚经闪开两柄弯刀,先骑士一步冲到小小姐面前。远处的董荣武目呲欲裂,向着这边疯狂杀来。可是他们都已经来不及了。源稚经一翻手,握着尖锐的苦无,向着小小姐跃去,像是出击的毒蛇。
在下属拼死战斗时,安家小小姐一直倔强的盯着源稚经,努力的让自己的目光显得坚定些,哪怕下属在她面前被杀死,她也强迫着自己不能移开视线。同时她也一直在挣扎,试图将自己从废墟下面弄出来。可是死亡来临之时,她心中的坚持破碎了,眼中明亮的光芒破碎了。面对那迎面而来的无情的苦无,她能做的只是闭上眼睛,不让敌人目睹到自己眼中的脆弱。
脆弱不会招致同情,只会招来更深重的苦难。
她紧闭着眼,低下头,整个身体紧张的抽搐,下意识的呼唤她最信任的那个人。
“姐姐,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