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鼎山县的几家报纸争相刊登了一首长诗。若是放在繁华一点的地方,花团锦簇的诗文随处可见,这长诗相比之下没什么出彩之处。无非是应个景,行文也颇为工整。
可在这穷乡僻壤,登报的尽是街坊琐事。二丫家的狗咬了三叔家的猫。萨的大叔偷了奥家的铁锅……于是这首诗很快便传播开了。
这天,正巧本地有着功名的几个文人墨客凑到一起,办了个诗会,自然而然的将这神秘的新作提出来说。他们就韵脚、意境、节奏争论不休,但都不及一旁的扫地大爷说的一针见血。
“这不是个状子吗?”
文人墨客们顿时大惊。原来这诗摘着每一句的倒数第三个字从后往前读,可以组成一句话。
秀女被假官差劫走。
文人墨客们顿时知道,这事大了。
若是以往的朝代,只要这几个文人墨客闭了嘴,这事很容易能压下来。不过多年前迦南大军入侵九州,虽然闹得生灵涂炭,但也令天子更加重视基础教育,文盲率大幅降低。在报纸这东西出现之后,更是人人都识得几个字了。
这藏在诗中的状子,不就是扫地大爷看出来的吗。
此事若是被哪个农夫写成状子递到县衙,十有八九会被压下来,最多就是成了流言蜚语,饭后谈资。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鼎山县的农民平日也没啥娱乐,便喜欢三五成群的听说书人读报为乐。于是当第一个人发现蹊跷之后,便以惊人的速度传遍整个县城。向着周边十里八乡传去。
等县衙反应过来,民怨已经沸腾。
县中居民,十之六七受过秀女之苦。宫中规矩森严,自从分别之后便杳无音信。只是心中存着念想,女儿在那宫中,日子总比这穷乡僻壤好过,这才勉强压下心中思念。
现在,这虚假的安慰突然被撕开,露出地下血淋淋的伤口。
“县太爷!我们要见县太爷!”
“这报上说的是真的吗?”
“我家翠花进宫快三年了,这逢年过节怎么一点信都没有啊?”
“格老子的,俺家三丫子要是有什么闪失,俺就去把那狗官的人头摘下来!”
县民自发的聚集在县衙门外,情绪极为激动,往日那森严的县衙大门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轰的一声,厚重的大门缓缓开了。一队队官兵鱼跃而出,列在大门两侧。这穷乡僻壤,官兵连刀没配全,只是拿着水火棍。可是百姓们顿时哑了火,就连嚷道要刨了县令祖坟的几个精壮汉子也一时没了声息。
鲍县令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迈出来。正正方方的国字脸颇为坚毅,只是那脑袋秃得就剩个金钱鼠尾,很是违背广大人民的审美观。
通俗来说,不像好人。
人群顿时安静。鲍县令轻咳两声,眼现不耐,心里打鼓。
“各位父老乡亲,不要激动。本官近日事务繁忙,今日才听得有人在报上刊登反诗,讲些子虚乌有之事。本官在此保证……”
鲍县令花了小半天的时间,讲的口干舌燥。好说歹说才让聚集在县衙门口的民众平静了情绪。他许下承诺,尽快派人去武陵,与进宫的秀女们取得联系,心中却盘算着该如何摆平此事。
眼看着群众正要散开,突然听得一声呼喊。
“卖报!卖报!尘公子有新作发表!尘公子有新作发表!”
县衙前稍稍安静些的人群顿时沸腾。那鲍县令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这尘公子,就是那写诗人。
那报童这般一喊,周围的人呼啦啦全都围上去,但凡是识得几个字的都拿过一份报纸,急不可耐的读起来。
不是和那些该死的报纸通了气,把这件事压下去么?!哪个王八羔子敢忤逆本官?
鲍县令立刻遣人弄了几份报纸过来。一看之下发现那几家和他唱反调的报纸报纸一样不剩,全都在那。
平日里你们和本官过不去也就算了,现在秀女的事你们也要横插一脚。这是要造反啊!正好把这群混蛋一网打尽!
鲍县令气血上涌,咬牙切齿的展开一读,顿时也傻了眼。
这次不是一首短诗,而是一篇赳赳长文。
话说上古时期,云梦泽中有一恶蛟龙为祸。当年轩辕天子剑指南方,将九黎驱逐到云梦以南,在途中斩伤了那恶蛟龙。恶蛟龙化为蚊子逃走,千万年来盘桓在云梦周边,吸食生灵之血以恢复修为。
经过千万年的恢复,恶蛟龙已经能化为人形。它最喜处子血肉。便借着选秀之名,冒充官差将年轻女子骗走掳走。到月末子时,阴气最盛,阳气未生。恶蛟龙便将她们炼化成一锅血水,一口吞下。
读到这里的时候。县衙门口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大量心脏不好的老大爷老太太晕了过去。
文章末尾,这尘公子总算透露了他的身份,一位猎魔人。他专职猎杀这些为祸人间的怪物,已经追杀这条恶蛟龙十年之久。他在文章末尾留下了猎魔人的印记,显得十分可靠。
这文章由职业猎魔人夏语嫣提供专业素材,二十一世纪作文小能手凰渊组织框架,再由家学优良的铃铛女侠进行润色,哪怕扔到盛京也能唬倒一片专家教授。
鼎山县位于云梦泽边,靠近妖盟,居民本就常听闻妖魔之事,起初就对这文章信了六分。再看到猎魔人的印信又信了两分,最后看到报纸后面的附录,更是深信不疑。
那是被假官差带走的秀女的名单。每个人的生辰八字,姓名表字,家住何处,父母何人,一应俱全。
鲍县令眼前又是一黑。
这不就是他私藏下的那批秀女名单么?那里面可是有着几个非常不错的货色,他来日升官发财全指望着这份大礼了!这名单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真的如这报上所言……不行!怎能让那些秀女便宜了那怪物!
这一幕,全被扮成卖报大爷的凰渊收入眼底。他手里还握着更加劲爆的猛料。只是担心就算那些专门和县衙唱反调的报纸也不敢登,便没有投,而是做成了传单藏在手里。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用不上了。
卖完手中报纸,凰渊回到了藏身处。面对三人急切的询问,痛快的干下了一碗粗茶。
“蛇已经惊了,接下来就是穿针引线。我猜过不了多久,可能就是今晚,他就会去查看私藏的秀女。语嫣姐辛苦你了。”
夏语嫣摇摇头。此时她风尘仆仆,面有疲色,但是眼神极其亢奋。
她用一日时间跑遍了周围所有乡村,敲开每一户人家询问是否被选走秀女。她用用猎魔人的身份连唬带吓,拿到了所有秀女的资料,然后与《鼎山晨报》上的秀女名单一比对,便是一份“失踪名单”新鲜出炉。
若没有这名单,凰渊虽然有信心唬得百姓团团转,甚至铤而走险冲击县衙。但是想要让县令主动暴露,却还有些麻烦。
“淫贼!我接下来做什么啊?”夕瑶彻底的陷入了行侠仗义的亢奋状态。
“语嫣姐和萌王再辛苦一趟,跟踪县令的人。你们一个身手了得,一个天生能飞,应该没什么问题。迅速摸清状况,但切记不可与官兵正面冲突。我会给你们争取时间。也另有些布置要做。剩下的只要那些桃树精够给力,县令自然会乖乖把秀女放出来。”
“我呢?!”夕瑶满怀期待的问道。
“至于小铃铛,有一个最为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夕瑶连连点头。
“要知道领袖的身体状况事关革命成败。我这几天老是油条豆浆,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你就给我烧只叫花鸡……哎哟!泼猴你居然敢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