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色变。
庙堂和江湖,千丝万缕之中又相互保持着独立。在庙堂之上,家族势力错综复杂,甚至在前朝,有数个庞然大物堪比皇族般的家族存在,甚至左右到一国之命运。而在江湖之中,也有着庞然大物般的存在。当初太祖皇帝打下大周王朝这片江山时,除了靠举世无双的永业王,骁勇善战的精锐铁骑,安得民心的手段以外,正是靠着江湖四大门派巨擘的支持。
他们所谓的支持,便是不作为。
而正是他们的不作为,一次次避免了朝代变迁带来的江湖动荡,反而源远流长,一时间造势更盛。
延西门正是这四巨头其中之一,是唯一一个地处西域的密宗大派。西域烂陀寺曾以苦行和慈悲闻名天下,寺内僧人所过之处,百姓无不夹道欢迎,奉为菩萨,敬若上宾。延西门原是烂陀寺下的一支密宗小派,名不见经传,反倒在数百年前的西域纷争中占得先机,夺了烂陀寺的传承,除去烂陀寺的大乘佛法,自成一脉,统治西域数百年岿然不倒,被西域奉为圣庭。
自从大周王朝成立以来,延西门赴中原传法,行事多与中原百姓相差甚远,偏又武功高强,霸道无比。江湖上谓之邪禅。
莫不想,延西门的势力已经渗入了广陵。
“阁下好眼力!”为首的那名黑袍人点点头,话语中带着笑意,“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见青山派大长老左化腾左前辈,真是我之荣幸。”
那名莽汉面色一变,随即冷哼一声:“山野莽夫而已,不想延西门还听过鄙人的名字,不知老夫该不该说荣幸啊?”
黑袍人笑着说:“准一品高手,青云榜二十四名,实属我延西门之荣幸。”
“哼。”左化腾身边的又一名莽汉发出一声冷哼。
黑袍人只当是面不改色,只听着云淡风轻谈笑着,语调丝毫没有停顿,“原来是黄世龙黄前辈,在下失敬失敬了。”
“听你这口气,恐怕也没有失敬之意吧。我说小娃娃,学什么不好,到学些不入流的穿着打扮,你这样不怕丢了你延西门的脸吗?”
“黄先生说的是。”黑袍人说着,继续迈步向前走去,身后三人如影随行,很快走到舞台前,舞台之上已是空无一人,“既然诸位豪杰,各路英雄都在此地,择日不如撞日,我延西门有件事想与大家商讨商讨。”
“商讨个屁,你们延西门家大业大,刚出来就是这么大的见面礼,真是好气魄!”
黑袍人听了依然不恼,继续说道:“各位英雄说笑了,若不是我延西门敬重各位英雄好汉,只怕躺在血泊中的便不是这些宵小之辈了。”
众人一时语塞。
“狂妄,简直是狂妄!”那些身边有高手相随的富贾名流,为首一人却没有被这阵势吓坏,气得满身肥肉乱颤,吼道,“延西门这般行事,未免太过猖狂了。我等上头自有人照拂,难不成延西门以为自己能跟天下的世家大族相抗衡了吗?”
黑袍人面不改色,淡淡道:“诸位可能忘记了一件事,我延西门行事,不是猖狂,而是霸道。”
话音刚落,身后的一位青袍人左袖一挥,平淡的空气之中,一道气劲细密如急雨,朝向发话之人汹涌而去,边上的随从还来不及有所防卫,汩汩鲜血从身体里喷涌而出。
“不知道这个诚意够不够。”黑袍人说的云淡风轻。
一时间全场寂静,半晌,才有人壮着胆子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黑袍人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道:“不知道诸位还记不记得十年前发生的那件事。”
左化腾冷哼一声:“十年前的事多了去了,不知道你们延西门想说的是哪件?”
黑袍人点点头,说道:“除了这天下易主的大事之外,恐怕还有一件事,想必诸位也不会忘记。十年之前,蜀地北部,曾传言出了一卷经书,分了上下两卷,乃是一位不知名高人所著,其中据说有成大道之法。当时江湖之上,人人趋之若鹜,欲得之却无果。搅起一团腥风血雨。却不想,经书未出,就已经流传出遗失之言。后因朝廷降旨干涉,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但是,不久之前,我延西门却得到消息,那经书上半卷就在蜀地北部。不知诸位可有兴趣与我延西门合作,共夺此书。待我延西门参悟其中奥妙道理,必然不会敝帚自珍,将此经书与在场诸位共享。”
在场间年轻一辈侠士却不曾亲历十年前那场纷争,却也对此段历史有所耳闻。而老一辈更是各个面色大变。
李青卷和徐宣趁着刚才场面混乱,趁众人不注意,躲在金玉坊的戏台底下,长长的红毯拖在地上,正好挡住了视线。此刻,李青卷听到黑袍人所言,不由得升出一丝好奇,向徐宣问道:“你听说这件事吗?”
徐宣点点头说道:“听村里的黑脸大叔说起过,据说此经与天下武学经书并不不同,探究的是人体内部的阴阳之理,教人内修人体大丹,成就神仙的无上大道。”
李青卷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唾沫,两眼发着光,声音压的更低了,说道:“乖乖,光听听就让人心向往之,神仙之道,即便成不了仙,也能修得大自在啊。”
徐宣嘲讽道:“你不通武功,就算给你,也只是一堆废纸。”
这时,场间的左化腾大笑一声,两人连忙噤声,只听到他说道:“我听闻你延西门修的乃是佛家密宗,历经人世间喜怒哀乐贪嗔痴而悟之中之奥妙,最终成就金身业位。本就与阴阳之道大相径庭,怎么今日却对我中原之道如此感兴趣?再者说,蜀中北部谁不知道,乃是我道中大教后岑山的祖庭,你这般三言两语就妄图煽动我辈,夺我中原之物,还想让我等公然对抗我中原道教圣地,其中意思也不用我明说了吧。”
听到此言,众人恍然大悟,不由恼羞成怒,其中一人喊道:“没错,你延西门与后岑山的事,别扯上我们,还妄想用经书蛊惑我等,简直做梦!”
黑袍人面不改色,说道:“左先生此言差矣,万法归一,都是指向大道,怎么会大相径庭呢。我延西门若得此经书,借来参考一二,两方受益,何乐而不为之。”
左化腾冷笑道:“笑话,且不问真有否此经书,就算真有此经书也是我中原之物,你一个西域蛮子也想染指吗?”
黑袍人摇头道:“看样子左先生是不愿意合作了吧。诸位英雄,莫不是认为我延西门放出的是假消息,难道诸位真的是来为永业王祝寿的吗?不过依然是一个假消息,怎么从我延西门口中说出来倒是没人相信了呢?出家人不打诳语。”
“简直一派胡言!我青山派虽说是小门小派,却也有自己的骨气。小娃娃你也不要蛊惑人心了,这天下英雄都看在这里,你延西门难道还敢屠尽在场的诸位吗!”
黑袍人反问道:“这天底下还有王爷不敢的事情吗?”
所有人听到这话明显一愣,半晌才有人面色起了变化,满场皆惊,一片哗然。
“上师说的没错。”场中突然间想起一个声音,正是那三喜班的班主,此刻他突然出现在黑袍人身边,神情古怪的对众人笑道,“诸位会来金玉坊,的确是王爷的安排。不妨告诉诸位这本经书的确在蜀地,想必诸位也明白其中之意。除此之外,却还有一件事,要诸位费心了。”
“你们三喜班和延西门究竟想要做什么?”
三喜班班主笑道:“不知诸位可还记得一个人?”
“到底是谁?”
“晋唐山上,落草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