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云梦烟雨浓,清江水寒渔未动”,1911年的清秋,府南河河面上的薄雾被一艘快船冲破,急而杂乱的拍水声、晃荡不平的船身,无不凸显出这艘船的急切与狼狈。
“排长,还是没得动静!是不是不得来了?”岸边一辆马车停靠着,离马车不远的一处陡向下的斜坡处探出一个脑袋张望了下,随即抱怨到。
“催,催啥子嘛催,格老子安安心心的等,老子就指着这一条大鱼”刘湘反手一巴掌拍在那人后脑勺上,“兄弟伙,都精神点,逮到这条大鱼我们就可以升官发财,吃香的喝辣的了。”
江岸的雾更浓了,远处的马车隐隐约约的只显了个轮廓。只听“砰”的一声,众人人瞬间警觉起来,端枪,上膛,熟练而又快速的进入战备状态。
“大家准备,数三声,前面两个跟我上去拿人,剩下的两人注意警戒,小心余党。”刘湘快速的下达命令,三声过后,随即带头跃过小土坡,在一小段冲刺之后,刘湘和他带的两人很快便到了马车之前。
“停车,停车”一个穿着件军袄,背着杆“汉阳造”,长脸、细眼、薄唇的人一脚蹬在车轴上,“接收检查。”
刘湘抄着手站在边上,未上扣的皮大衣的下摆在寒风中烈烈作响,他静静地看着那架马车,手中扣着扳机,随时戒备着。
“老刘?哎,真是巧了!”马车里探出一颗脑袋,讨笑的看向刘湘,“是我啊!今天早上爹叫我送一点货出城,不碍事吧?”
刘湘摆了摆手,让其余两人退到一边,走近马车:“杨沐,送货出城这事哥哥自然不得多问,但这是特殊时期,还是要配合一下,上面有人监督啊!”
“这是自然,小弟还是懂的,不过刘大哥要给小弟个面子哈,还是快些,小弟晚间定当设宴相谢。”杨沐走下马车,亲昵的拍拍刘湘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是托着个钱袋悄悄的交到刘湘手中。刘湘走上前掀开马车的半边帘子,只见里面躺着一个中年人,惨白着脸,身上大大小小的遍布着几处狰狞怖人的鞭痕,旁边一个女子不断地给他喂着汤药,全然未顾刘湘这个军政府的人。看罢,刘湘转过身慢慢将帘子放了下来,忽然一阵寒风吹过,掀起半边布帘,刘湘伸手扯住一角,轻轻地将其放了一去。
“老弟啊,既是贵重物品,还是要小心的好,前方大路要是被人抢了可不要怪哥哥没提醒你啊”刘湘看了一眼杨沐,嘴角微微一翘,随即对旁边侯着的两人说到,“走咯,一车的胭脂金粉,背时的很,放老子鸽子!”
看着刘湘远去的背影,杨沐暗自吐了一口气,一脚踹飞一块小石头,愤愤的骂了句娘,便叫被赶到一边的车夫继续驾车。
“刘排,真没人啊?”
“当然有,情报是真的,但是这块骨头啃不得啊!”刘湘遗憾的叹了口气。
“为什么?政府可是严令要求逮捕保路党的!”
“你他妈是猪啊?CD的监狱是什么地方你以为想进就进,想出就能出啊,这个人既然是由杨沐来送的,就说明杨旭光是花了大价钱的,政府的人都是人精,给个情报说的那么模糊,还自己越的狱,越的出来才叫有鬼了,他们磨不开面子再抓回来,让我来!呸,真以为老子是瓜的啊!”刘湘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掂量了一下,“走,中午咱们开开荤,老子请客。”
此时,初阳已过了半头,风到也变得柔和了些。杨沐一行人快马加鞭的走小道回到了家中,早已准备好的医生连忙着手救治。
“爹,今天还是全靠了第十七镇的军官刘湘我们方才得以脱出,我想今晚还是请他吃顿饭。”杨沐和杨旭光站在院子边缘,看着满树的枯黄。
“刘湘?去吧,既是有恩还是要谢过的,改天你还是请他到家里来做客。”杨旭光掏出个铜质玉嘴的精致烟斗嗒吧嗒吧的抽了起来。
“爹,你怎么也抽起叶子烟了?”
“人老了,总要找些乐子啊!”杨旭光熟练的拨了拨烟丝,“待会儿有事不?你还是陪一下小梅和小家伙们吧,他们可是想你的紧!”
“我中午有饭局,晚上还要请刘湘一伙人,我去看一下就好了吧。”杨沐走进内屋,轩梅正在哄着佑国、佑麟吃饭,轩梅只抬起头看了眼杨沐,便继续给小家伙们喂饭:“回来了啊!”
“对,还有事,先走了,辛苦你了。”杨沐转身走出内屋,和杨老太爷告了个别,便快步离开了。
笼罩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的临夜的锦城,大大小小的巷子里少了几分别于往日的热闹,清冷的街上只几顶黑布油伞缓慢的走过,或而却又夹杂了两三朵印花小伞,细看之下到也有了三分暖色。在一条小巷的深处,一家饭馆中却是热闹非凡,酒香中透着股子火热,通透的灯光映在湿潞的路上,巍巍寒风到真是好一处温暖境地,过往行人俱都侧目而过。
“赵老幺,你特么个怂蛋,起来,继续喝。”
“哈哈,哈哈,李狗子,你特么不一样,来,老子今儿个喝~喝趴你,嗝。”
“嘿嘿,小妹儿,挺俊啊,跟哥哥耍耍,要得不?”
……
屋内,四桌大约四十多人,东倒西歪的,有人举着酒坛猛灌着酒,有人三五个一起划着拳,有人趴在凳子上怀里抱着个酒杯毫无形象的打着鼾,甚至有人纠缠着店里上菜的姑娘。无一例外的是,众人的军服都歪歪扭扭的被扒在身上。
最里面的一处雅间内,刘湘和杨沐两人分坐两头,虽然他二人的举止算不得优雅,但比起外面的可就不知文明了多少。
“刘哥,今天全仰仗你了,你知道的这是父亲的严令,兄弟我也没办法啊!来,敬刘哥一杯。”
“都是兄弟伙,扯这些,哥哥我虽然是粗人一个,但还是看的到遭头”刘湘一口喝下,“不过,老爷子为什么要管保路党的人啊?”
“哎呀,这老头子就是古板,说什么‘锡良大哥的心血我还是要维护的’他这么一说就苦了我了,到处营救保路党的人,烦都烦死了”杨沐给刘湘倒满一杯酒,“不扯这些了,咱哥俩今儿个喝个痛快。”
很快,夜便深了,杨沐起身和刘湘告辞;“刘大哥,相谈甚欢,改日再聚,对了,我家老爷子邀请你去家里做客,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啊?”
“杨老相邀,必不敢拖沓,后天刘某人必登门叨扰。”刘湘神色中有了些兴奋,话语间也更是肃然了些。
“哎呀,刘大哥你真是,搞这么严肃,多不好意思,这是我家名下的饭店,你们吃好喝好,小弟先行告退。”杨沐打了个揖,便走了出去。看见外面乱七八糟的场面不禁皱起了眉头,厌恶的避开那一群醉鬼,逃也似的离开了。
外面的雨也小了不少,杨沐离开后却不是朝家的方向走去,而是径直往一个相反的方向走去,眉眼中多了几分渴望与激动,脸颊上也是泛了些许潮红。
此时的陆家,陆方陆老爷子也是定了个日子,两天后前去拜访杨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