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蔡澜一头雾水的囧样,连日升不知怎么的,方才的郁闷感一瞬间归零,甚至还有点想笑。
而刘闯也是晕头晕脑的样子,这玩意真的是海鲜?就冲那模样,他就丝毫没有想吃的欲望。
与其说是海鲜,这鲎更像是海里的水怪,脑袋怪,身子怪,尾巴更怪。多看几眼,浑身就生出点不自在的感觉来,挥之不去。
“这玩意看起来是不咋的,可是吃起来,那叫一个带劲,大补啊!”
圆脸胖子咯咯直笑,一副看土鳖的样子,简直欠揍得没边了...
只不过另外三个人现在的模样,更是窘得不行,倒也没心思去关注他了。
“怎么样,你们到底敢不敢吃?”
圆脸男子攥了一把瓜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几个人。
“吃,怎么不敢吃!”
连日升先发话了,作为一个国际知名大厨兼美食家,要是不敢吃,传出去那真的太跌份了。
“您可想好咯。”
圆脸男子眯着眼说道。
“这位小哥,麻烦你给我们做一只这个什么...鲎吧...”
“得嘞!”
等男子转身回厨房,刘闯这才问连日升道:
“连大师,也不知道这东西的味道怎么样,会不会很冲?就看那硬邦邦的铁壳,我觉得肉也不会怎么好吃吧...”
连日升摇了摇头:
“这倒未必,大凡真正美味的东西,往往都有一个朴素甚至丑陋的外表。”
这时,一直没有开腔的蔡澜发话了:
“这家餐馆的味道一定差不了,你看这石斑鱼尾巴灵动无比,一定是经常在海边石头缝里钻来钻去。要我说,这石斑鱼绝对正点。”
“一家店的菜品的水平通常是差不多的,既然这石斑鱼这么新鲜,鲎的味道也一定错不了。”
连日升补充了一句,然后惺惺相惜地看了看蔡澜。
说话间,一大锅炒好的鲎肉已经装在鲎壳里,被圆脸男子端了上来。
“看好咯,这可是独一份,别处都没有!”
刚刚摆上桌,三人就已经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就要马上上筷子了。
“咦,这是什么...”
见多识广的蔡澜也是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一大盘,除了鲎肉之外,还有星星点点的像是鱼籽一样的东西,色泽金黄,看起来饱含弹性,叫人垂涎欲滴。
仿佛是看出了蔡澜的满心疑惑,圆脸男子好心地解释了一句:
“这位客官,这个叫鲎籽,味道好着呢!不行您就尝一尝,保准比那什么鱼籽、蟹籽要强上几倍!”
连日升闻言,也是不肯多等,直接一勺子就过去,然后将鲎籽满满塞入口中。
一瞬间,一种难以言状的美味,瞬间充溢在他口腔之中。
好吃?难吃?鲜美?亦或是爽滑弹牙?
这些形容词都太普通了,完全无法代表他现在的心情...
因为这鲎籽的味道,实在是太...特别了。
说它腥味重吧,可是回味却是甘甜无比;说它没特色吧,吃完后却是绕梁三尺,余味不绝;说它清淡吧,清淡之中透着点韧劲。
“这鲎籽爽啊,又爽又脆,就好像关西大汉、铜琵琶、铁棹板,唱‘大江东去’,爽哉爽哉!”
蔡澜刚吃了一口,就文绉绉念起词来,倒是把其他三人雷得不行。
甚至连站在一旁眯缝眼看着三人的圆脸男子也给逗乐了:
“吃个菜,还给我整个诗了,几位也是好雅兴...”
蔡澜却是丝毫不理会几人的调笑,又说:
“店家,你这里有没有绍兴黄酒,给我温一壶来,这菜正好下酒!”
“有,您等着!”
刘闯也是有点诧异,认识蔡澜这么久,从来没有见到他这么失态过,今天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蔡大师,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高兴。就算是这鲎籽味道特别,也没必要如此激动吧?”
蔡澜却是摆摆手,大笑一声:
“你还年轻,还不懂。这人生啊,就好像陈年佳酿的桂花酒一样,喝一坛少一坛,等到我们这个年岁,就会发现世界上好吃的东西你多半已经过过大半了,其它的味道也大同小异,没有什么特别。现在对我来说,能发现一种新的味道,那真是比过年还要高兴。何况这鲎籽,确实不同凡响!”
连日升点头称是,他跟蔡澜年岁相仿,倒也能理解蔡澜的想法。人到中年,难免都变得知天命起来,对于人情世故的看法,很多时候是跟刘闯这种小年轻不太一样的。
刘闯却是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两个“老炮儿”对饮,摇了摇头:
大概我到了他们这个年龄,也会理解他们的想法吧!
谈笑间,店家的绍兴花雕也上来了,蔡澜一摸,温润如玉,倒是好酒。
“来,店家,今天我们吃得高兴,这是小费。”
蔡澜摸出了一把港币,也不看数量,就直接丢给圆脸男子。
“那就却之不恭了!对了,几位可以再吃吃那鲎肉,蘸点辣椒酱和白醋吃,别有一番风味哦!”
圆脸男子笑呵呵地摸着蔡澜递来的港币,指着桌上的辣椒酱和白醋说道。
“哦?”
蔡澜也是性情中人,听店家这么一推荐,赶紧夹了一块鲎肉,蜻蜓点水般蘸了点白醋和辣椒酱,然后递进口中。
“嗯,肉质很紧实,不像是海鲜,倒像是山里的野味。”
圆脸男子赶忙给蔡澜竖起了大拇指:
“您是识货的,这鲎肉吃起来的确就像是山中野味,所以有很多年轻人不太喜欢吃,不过真正能吃出其中鲜美的,都是对它赞不绝口!”
连日升也尝了一口,也是称赞不已。
“店家,你们处理这鲎肉,应该很麻烦吧?我看它全身铜墙铁壁的,感觉杀起来也不容易。”
“可不是呢...”
圆脸男子大诉苦水道:
“这鲎肉、鲎籽吃起来鲜美,可是杀起来却是麻烦至极。不会杀的人,经常会把鲎肉跟它的屎混在一起,那就没法吃了...”
“噗...”
听到这话,刘闯差点没把口中的鲎肉全都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