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力为首的四人兴冲冲地抛掉手上朴刀，奔着唐龙指示的方向走去，那里有粮食那里可以报仇那里有像家一样的环境，对于这些被无良镇长夺取生活支柱的农民来说，能有反抗之心就足够了。
“不知道青湖村现在怎么样了，刘奶奶还在不在。”
小昭神情落寞。
“接下来去青湖村，走着。”蛮二子拍案决定行程，小昭喜形于色，庞光唐龙相对而视默不作声。
青湖村从外面看起来就跟普通的小村子差不多，但是四人一走进去，立马感到一股凄凉，乡间小道上杂草丛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人出来走动了。小昭奔着印象中刘奶奶的家跑过去，唐龙和庞光散开，去寻找拜访村长，看有没有可能为乡下民兵团再发展一队。
“刘奶奶，刘奶奶，开开门啊，我是小昭！”
小昭甩动起门上门环，那木门哐当哐当响起来，半晌无人开门。蛮二子看看墙头高度，脚尖在墙基上助力一点飞身上墙，翻过去检查屋内有没有人。这门是从里面锁死的，屋很破旧，土坷垃掉得满地都是，蛮二子走近屋前，还不等开门就闻到一股冲天恶臭。这味道，跟他捕到的猎物放久了一个味儿。
真相不用多说，刘奶奶已经死了，尸体都腐败了。
蛮二子从里面鞠了个躬，没有开锁又从原来的位置翻出去。小昭跑过来，询问里面刘奶奶在不在家。蛮二子摇头，小昭难过地离开。唐龙已经用自己的无敌大嗓门找到本村村长，那村长见一个莽汉奔着自己走来，吓得直哆嗦。
“好汉好汉，我们村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了，还请给我们留条活路啊！”
村长扑通跪地，动作极其娴熟，不知道已经对那些侵略的人下跪求饶过多少次了。他衣服破烂，脸颊上有道伤疤，像是被鞭子之类的武器抽打过，满脸菜色脚步虚浮。唐龙赶忙摆手。
“我不是打劫你们的人，来是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那村长眼前一亮复又黯淡，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摇着头。
“哎，帮什么忙咯，我们这村子已经败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就是有救济又能撑到什么时候。年轻人，趁着那些豺狼还没来你快走吧，这里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
“啥，那些混蛋还要来，你们已经没有东西了啊。”庞光走近前来，搀扶着摇摇欲坠的村长。
“是，我们已经一贫如洗了，但镇长他们不信啊，他们说了月底要在凑出两车粮食来，否则就把我们村所有的青壮劳力抽走做工，所有的女人全都抢走，做什么慰安妇去。慰安妇是啥，我们早就问清楚了，就是**啊**！”
唐龙腹诽：连**都不如，**还有修养期还有钱拿。
“我们这儿剩下的都是拔不动腿的老人和残疾者，其他人都让我赶出去自谋生路了。不走了，不走了。世世代代在这里生活，就让我这一把老骨头葬在这片土地上吧。”
村长拍打着自己的老腰，招呼他们进村长屋里坐坐。正巧蛮二子和小昭也过来了，四人一起进去。小昭迫不及待的想了解刘奶奶的动向。
“村长，你知道村中心靠东那户刘奶奶去哪儿了吗？我敲门敲了半天都没开开，你知道吗？”
村长揉揉老眼昏花的眼，定睛看小昭。
“原来是小昭啊，你可好久没来我们村里了，幸好幸好，如果你来了恐怕也会成为青湖上的浮尸。刘奶奶不在家吗，她腿脚不灵便，又被镇长吓唬的直接瘫了，应该出不了门的。”
“出不了门，出不了门……出不了门。”小昭喃喃，她想明白了：为什么门是从里面锁死的而且好久没人开门，为什么蛮二子翻进去又脸色不好的翻出来。
“和蔼可亲的刘奶奶，她，是不是死了？”小昭凄苦地看着蛮二子，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到刘奶奶还活着的答案，但蛮二子点头了。
“呜呜呜呜——刘奶奶多好的一个人，前年我流浪到这里，就是被刘奶奶收养的，她给我衣服给我一大碗面，为什么，好人会死，为什么啊？！！”
小昭哭的很畅快，村长跟着默默流泪，其余三人眼睑半眯，不忍中带着愤怒。
“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的镇长搞的鬼，还有那些侵略者，有朝一日定要碾碎这些蛀虫，还刘奶奶一个公道！”庞光紧咬牙关，狠声诅咒。
“村长，我希望能为刘奶奶收敛行头，我愿做她的孙女儿送她最后一程。”
小昭拭去脸上泪珠，语气坚定。
“好，好，好！好孩子，你刘奶奶孤苦一生，但是死了有个孙女送终，这辈子值了，你稍等，我就去把村里老人们叫出来，一起为刘奶奶送行。”
村长蹒跚走出去，庞光在旁边搀扶着，当村长的身影从拐角处消失不见，小昭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泪腺，泪水喷涌而出。
“为什么刘奶奶这么好的人会死的这么惨，为什么？！”
“都是那个镇长的错，我要杀了他，我要亲手杀了他！！”
“蛮二子，我知道你很有本事，麻烦你教教我怎么杀人好不好，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小昭语无伦次，央求着蛮二子，蛮二子皱眉不语，唐龙见这女娃哭哭啼啼的快要晕厥，干脆利落一记手刀砍在动脉上。他扶着晕过去的小昭，看看蛮二子。
“蛮哥，这女娃精神状态可有点儿乱啊，来你扶着。”
将手中重担扔给蛮二子，唐龙无比轻快地出了门，蛮二子在屋内看着晕倒的小昭，梨花带雨的脸庞，轻柔无骨的身子，心中不知为啥狠狠地搅动了一下。
“这是在乎的感觉……小昭。”
这种感觉不同于拯救庞光时的触动，也不同于跟巴图爷爷玩耍的亲情，蛮二子不知道，他的春天悄然降临了。
村长走街串巷，将所有还能活动的老人叫出来，跟他们说刘奶奶已经走了，但是小昭愿意当她的孙女儿送她一程。那些老人们都抹着泪儿，跟在村长后面向刘奶奶家里走去。大门还是紧闭着，门后面木栓子卡着门。唐龙自告奋勇翻进去，又闻到那股子臭味儿。
进门后，一干老人就将庞光和唐龙赶了出来，一个老头说：
“为老朋友收敛骸骨的事儿就交给我们这些老人了，你们还年轻，别被怨气冲咯，去村外墓地等我们吧。”
庞光和唐龙恭恭敬敬面朝里鞠了躬，回去叫上蛮二子和已经苏醒但是有点呆滞的小昭，四人相伴着来到村外墓地。那块黄土地很荒凉，除了坍塌和歪倒的坟堆，再明显的就是新添的墓碑了。小昭慢慢走过去，摸着一块块墓碑。
“这人我认识，这个我也认识，都是很好的人，哎。”
新增的坟堆很多，足有十几个，蛮二子扔掉背后背包，束手而立。
答滴答滴答——
从村子传来吹唢呐的声音，那暗哑的唢呐声呜呜咽咽在墓地上空回绕。一群老头老太太合力抬着一个棺材向墓地走来。吹唢呐的是个老艺人，他脸上的泪痕未干，鼓着腮帮子使劲全力的吹。
唐龙三人立马过去将抬棺材的众人接过来，一上手他们就诧异了，这分量太轻了，一点儿不像有个老人在里面。村长看出他们的疑惑，开口了。
“老刘她走得很安详，只剩下一把骨头，她最喜欢自己院中的那颗杨树，我们挖了个坑把她埋到树底。她的遗物都在这棺材里了，也好，人死如灯灭，是不用受更多苦啦。”
小昭扑过来一把抱住棺材，没再嚎啕大哭，但默默的流泪更让人心伤。
村长来到一处坍塌的坟堆，拿起铁锨开始挖土。
“这里是老刘她死去的老伴葬下的地方，把他们安置在一起吧，等去了地狱还有人作伴。不用被人剥削了，也不用被人威胁了，真好啊。”
唐龙抢过铁锨，轻轻地挖土，不想惊扰到地下沉睡的灵魂。
那挖开的坟堆下露出一口黑棺材，众人合力将衣冠冢放进去，有老人拿出纸钱放在地上开始烧，小昭依当地风俗跪在地上，脑袋上盖着块黑布。
“老刘啊，你走了，倒剩的我们这些姐妹们继续过苦日子，你走的好狠心啊！啊啊啊啊！”
老婆子扑地哭号，那些跟刘奶奶同样年岁的老人们挨个鞠躬，送别曾经生活在一个村子里的亲人。烧起的纸灰随着白毛风挂到天际，一直上去，上到天堂。
“奶奶，孙女儿小昭一定不会让您孤单的，我一定会把凶手带下去，让他们给您赔罪让他们给您做奴仆。”
小昭重重磕头，在泥土上都磕出砰砰的声音。旧人说过，你对一个人磕的声音越响，地狱的判官能听到的就越清晰，地狱的阎罗啊，请给与刘奶奶足够的尊重吧，让她的灵魂不再受苦，让她安安稳稳的生活吧。
蛮二子三人扬起泥土，重新填平坟堆，小昭从地上挖起三捧土，放在坟头上。仪式完成，剩余的粮食不多，没法开启丧宴，每个人喝碗水就当是送别离词了。
入夜，四人睡在村长的堂屋里，都睡不着觉。
“蛮二子，你能教我怎么报仇吗？”
“可以。”
“跟你们一起，真的能把那群坏蛋赶走吗，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憋心里好长时间的问题问出了口，小昭松口气。
“我们是乡下民兵团，专门打鬼子的革命团体。管教你知道，现在我们已经正式成立了七个支队，都在训练中，到时候一定让那些侵略者吃不了也兜不走！”
唐龙恶狠狠。
“那你们去新京做什么？哪里的坏人更多，单凭咱们几个人什么都做不了吧。”
“找人，拉呱，然后回来杀鬼子。”
蛮二子的眼很明亮，说的很平静，但里面蕴含的自信却是让小昭直接信了，沉入安稳的睡梦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