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府和几位护院行到前厅,只见一名年约三十五六的汉子端坐在客席上,身后立得两年纪略轻的汉子,另有十几位手持佩刀的汉子立在前院,见了成富贵,那客席上的汉子便上前行礼道:“在下流云阁郑晓潭,冒昧造访,尚请勿怪。”
成富贵回得礼,又招呼下人上茶,这才坐下问道:“郑堂主,不知此来所因何事,是否码头又有何新举措?”
郑晓潭道:“码头上倒是没什么事?今日专程来拜访成老爷,乃是因为郑某属下有一位情同手足的弟兄前几日在荆江上游因被贼人暗算,不慎落水,郑某带了手下兄弟搜寻多时未果,闻得成老爷前两日在江上救得一位汉子,因此便特地赶来瞧瞧是否是我那位弟兄?”
成富贵闻言,但觉对方所说也在情理,便道:“确有此事,但成某所救之人,恐怕不是贵阁中人,他只是我船上两位朋友的旧识,那人伤得厉害,至今未能醒转,只怕已是回天乏术了。”
郑晓潭道:“既如此,可否让郑某见见那位兄弟。”
成富贵见他言语尚为真诚,正要答应,但忽而记起那苍云道长所言,受伤的兄弟很大可能是中得流云阁的断魂散,心道:既是被流云阁所伤,那今日这郑堂主此来,只怕会对那受伤的兄弟不利,自己既待苍云道长是客,自是要保得他周全,但这流云阁势力颇大,却又不能贸然得罪。当下对那郑晓潭笑了笑道:“此事本是件小事,但这伤者既是成某朋友的故识,因此成某却是做不得主,我且进去问得方可。”
郑晓潭双手抱拳道:“如此便有劳成老爷了。”
那成富贵缓缓走出前厅,径自向苍云道长房中赶去,敲开房门,只见何求安和洛云霞侍立在旁,那苍云道长正将丹药替伤者喂下,正待运功替伤者疗毒,成富贵急忙赶上前道:“流云阁有位郑堂主说要见伤者,可是能见不能见?”苍云道长闻言不由眉头一皱,对身旁何求安道:“这位步兄弟所中之毒名唤断魂散,是玉门关外号称千面毒王汪天仇的独门毒药,传闻流云阁原本便是集居在玉门关外,两年前方始迁入荆州,因此步兄弟很可能便是受了流云阁的暗算,此番这郑堂主前来,只怕未安好心,求安你和洛姑娘陪同成老爷出去瞧瞧,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与他动手。”何求安理会得,当下和洛云霞相视了一眼,跟着成富贵走出了房门。
苍云道长见三人走出房去,关上房门便要替步胜天行功,那步胜天却忽然睁开眼来,却原来他在昏迷中朦胧间听得有人对话,闻得流云阁郑晓潭找上门来,自己在林中见识过这些人的手段只怕又有人为了他而受到伤害,当下大急,几经努力终于醒了过来。
那苍云道长见得心中欢喜,低声道:“你总算醒了。”步胜天闻言便要下得床来行礼,坐将起来却也并不觉太过痛楚,只是脑中尚有些晕眩,当下坐在床上揖礼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小兄弟不必多礼,我既是遇得你,自当全力救治。”苍云道长眼布红丝,神情疲惫,但此时见得步胜天终于醒转过来,却又显得精神百倍。“你体内尚有余毒未清,不过不用担心,方才贫道已让你服下火龙丹,过得两日自当无事。”
“有劳道长费心,步胜天万分感激,只是方才朦胧中听得有流云阁的人找上门来,不知可否给道长惹上麻烦?”步胜天一脸愧疚道。
“小兄弟不必担心,我徒儿已去应付。”苍云道长伸手探得步胜天脉搏但觉无碍又道:“小兄弟怎会得罪了流云阁。”
当下步胜天便将当日在路路顺酒家打败流云阁分堂主之事以及后来如何在林中遭受流云阁的埋伏后伤重跌落江中,那苍云道长默默听完道:“那天刀门柳大侠义薄云天,到头来却死在同门相残上,却也实在是武林中大大的遗憾。小兄弟既是拜在柳大侠门下,却又为何在江湖上搏得个“七绝刀魔”的恶名。”
步胜天凄然一笑道:“那只不过源于晚辈的一句气言。”当下步胜天便将当夜在澶州城外如何救得杨延昭将军一事简略说与苍云道长听,也坦言自己杀业深重,倒是有些愧对师父。那苍云道长道:“我虽入身道家,却也曾闻那孔夫子说过人生在世当“与直报怨”,对那为恶之人若是姑息,岂不是由得他在世上多害得几人,要我说人生在世行事只要无愧于心方可。”说完自己径自哈哈大笑道:“我师父常说以我的性情,只怕当真做不得道士。”
“前辈果然是性情中人。”步胜天也在一旁陪笑不已。
却说成富贵领着何求安和洛云霞来到前厅,指着郑晓潭道:“这位便是我方才和你说的郑堂主,他有一位兄弟因受人暗算不慎跌落江中,寻得几日未果,闻得我府上救得一人,便来相认看是否是他那位兄弟。”又对郑晓潭道:“这两位何兄弟,洛姑娘便是成某的朋友,郑堂主有何事尽管亲自问他们吧!”成富贵此举却也做得甚是明智,给双方引见、有事情让双方自行解决,显得两边都不偏袒,这样一来流云阁便也不好怪罪自己不通人情,而苍云道长也不致于怪罪自己失了义气。
那郑晓潭见得如此便上前朝何求安二人行礼道:“相信方才成老爷必然已和两位说得,却不知两位意下如何,那位伤者是否能让郑某见上一见。”
何求安道:“郑堂主对自己属下如此关爱,在下甚是钦佩,但这位伤者是在下的朋友只怕和郑堂主并无瓜葛,现在性命危在旦夕,正由名医救治,郑堂主的要求在下只怕未能应承。”
郑晓潭道:“郑某这位兄弟对我流云阁甚是重要,如若找不到人回去见我家阁主,郑某只怕人头不保,郑某已备得城中最好的名医,但求两位通容通容让郑某进去瞧上一眼,若非本派兄弟,郑某扭头便走,冒失之罪如若郑某尚有命在他日定当上门由得两位处置,如若是本派兄弟,自是最好,这便让名医替他医治,也好消了郑某的担忧。”
何求安闻得此言说得诚恳,倒是不好推脱,但若是被他见了步大哥,必然要将步大哥置于死地,当下道:“郑堂主言语真诚,在下本不应再有阻拦,只是现下我朋友正值危急关头,打扰不得,还望郑堂主见谅。”
那郑晓潭见仍是不行,便向身后两人使了个眼色,那二人便往内堂闯去,洛云霞立时抢上,拔出佩剑横在门前,冷冷道:“两位若是要硬闯,那就别怪本姑娘不客气了。”
成富贵见状道:“诸位有事还须慢慢商量,切勿舞刀弄枪伤了和气,可别叫成某为难。”
郑晓潭道:“成老爷,此事关乎我等项上人头,这两位朋友好赖不肯让开,倒是不能不得罪,此事还请成老爷不要插手,先行退开,他日郑某必当请罪。”话毕已是抢过何求安向洛云霞攻去,何求安见状哪里肯如他所愿,疾起一掌向他腰间砍去,那郑晓潭似是早已防到此招,他攻洛云霞本是虚招,待何求安掌影袭到,左掌反手向何求安手腕切下,手中刀已是出鞘扬起向何求安劈来,何求安大惊,心道:此人身手不弱,只怕自己不是对手,还是小心为上的好。见刀影袭到,急忙抽身一个闪身退到洛云霞身边道:“郑堂主若是执意相逼,在下就算舍了这条性命也决意要一拼到底。” 表面虽是未露败相,但心下却已知不敌。
成富贵见得双方真个打得起来,当下便怒道:“郑堂主,我敬你是客,你反倒陷我于不义,成某虽非江湖中人,但若郑堂主执意要在我府上恃强逞凶,成某府上虽只得几个不成气候的护院,但就算拼上成某这条性命,也决计不会让你伤了成某的朋友。”
那郑晓潭见二人武功比之自己尚有不足,成府那几个护院看来也并非什么强手,当下便又要攻上,忽见属下郑关远正向自己使眼色,这才记起日前郑关远向自己的进言,当下退开两步,回头向身后手下道:“你们先行退出成府,半个时辰后我若未退出,便禀告阁主替我报仇。”
那郑关远也不容其他弟子说话,便即抢道:“那堂主自行小心”。说罢便先行向门外走去,其他弟子见得如此,虽是不情愿但却也不敢违了郑晓潭的意思,相继退了出去。
郑晓潭见得属下走后,转过身道:“我已撤出属下弟子,足示我的诚意,郑某只须看得一眼,确认是否,两位若是再加阻拦,郑某当以性命相拼便是。”
成富贵见郑晓潭已是示弱,便向郑晓潭揖礼道:“郑堂主,坐下再说。”那郑晓潭依言坐回原位。成富贵又招呼何求安和洛云霞二人坐下,让下人添置茶杯后道:“郑堂主方才之举,就足以证明堂主关爱属下之心,我成富贵十分钦佩,成某虽非江湖中人,但行商多年亦是全靠了个“信”字,方才得了这份家业,正如这何兄弟和洛姑娘所言,那名伤者此刻的确正在医治,打扰不得,郑堂主若是信得过成某,先行他处去寻,却是勿要耽误了郑堂主的时辰,
若然此人真是堂主的兄弟,他伤好自会回去,堂主却也不必多虑。”顿了顿,未及郑晓潭回话,又道:“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堂主若是依了成某之言,今后你我便是朋友,若仍是执意非见那人不可,那成某合全府之力与流云阁相拼便是。”
那成富贵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正中得郑晓潭之意,他此来本意便是要与成富贵结交,他日得以借助财力,当下回礼道:“成老爷,话既已说到此处,郑某若是再要执意相见,未免太不识趣,承蒙成老爷看重,郑某今日便交得你这个朋友。”又对何求安和洛云霞道:“适才多有冒犯,还望恕罪,郑某这便告辞,那位兄弟就承蒙各位照顾了。”说罢,便起身向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