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清甜客栈
步胜天和卓飞羽走进客栈时,此处已空无一人,没有掌柜,没有小二和跑堂,当然也没有住客。
只有微冷的风声,和发出吱吱哑哑声在风中开合的门板,当然还有这家客栈上好的女儿红,只可惜一个思娇心切的人似乎永远也无法去安慰一个情感失意的人。
情意已去,徒忧无益,人虽说“借酒浇愁愁更愁”,可此情此景,明月未逝、晨曦将现,万籁俱静,而又愁上心头时,在卓飞羽看来似乎只有眼前这杯中之物方能抚慰心中烦忧。
端起酒,步胜天淡然一笑,“来,喝!”,说着便仰脖一钦而尽,卓飞羽也立时将碗中酒喝了个干净,放下碗时,自卓飞羽的眼角忽然滑下了一颗泪珠,他不是第一次流泪,却是第一次让步胜天看到。
沉默,极不习惯的沉默,不得已的沉默,眼前的情景让步胜天不由想到了几年前的自己,那是旁人永远无法体会的伤痛,也不是几句豪言壮语所能消除,更是一生也无法抹去的记忆,恩师的死去和萍儿的芳影难觅,让他当初犹如五雷轰顶,好在上天不负痴心之人,萍儿又回到身边。也许与卓飞羽唯一不同的便是燕紫云的移情,这对于重情痴心之人,无疑是莫大的伤痛。
没有安慰,因为步胜天并不善长安慰,他认为一个人想要倒下去和站起来都要由他自己决定,旁人只需要在他想要帮助时伸出及时的手去扶他一把,很显然他还不知道卓飞羽的决定。
二人就这般待得一个时辰,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鸡啼声,步胜天微抬起头,“日后有何打算?”对于卓飞羽的处境,步胜天一直有些愧疚,但那一战他却是非胜不可,否则何求安不会这么轻易便脱险,虽然何求安与燕紫云要成亲的结果并非步胜天所愿,但终究此事让他不负苍云道长所托,将万胜山庄之事圆满了结。
卓飞羽似从遥远的思绪中醒转过来,望了望客栈门外被风吹起的烟尘,“随遇而安吧!天下之大却不知是否有我卓飞羽的容身之所?”话语说得有些颓废,眼神中却透着一种坚定。
“莫道前路无知已,天下谁人不识君”这句不算贴切的话,步胜天想说却没有说出口,只是忽然站将起身,“此处已经不是往日热闹的清甜客栈了,卓兄还是尽早离去吧!”说着又敬了卓飞羽一碗酒,“但愿就此一别,莫要太久再相见。”忽然间有如逐客般的几句话,让卓飞羽忍不住哑然失笑!
“我本是想就此离去,可偏偏步兄请我喝了这天下间最美味的酒,却让我不由对此地又多了几分留恋。”卓飞羽也站将起身,“难不成步兄这般小家子气,竟是舍不得这飘香四溢的美酒让我多喝上几口?”实在想不到方才死气沉沉的人,此刻竟有心说笑。
“卓兄言重了”,卓飞羽嘴角现出一抹笑容道:“这客栈并非我所有,美酒更是我借花献佛,只是昨夜之事与卓兄本毫无干系,若是再留在此地,三虎庄的人追赶而来,只怕连累了卓兄。”步胜天原本打算救了人之后,便继续赶路去静云观与柳凤萍会合,但又想及三虎庄在此处势力颇大,若是就此而去,只怕这三虎庄寻不得人,会连累了这附近的乡里,是以才决定就算要走也要在三虎庄人面前堂堂正正的走,如今遇得卓飞羽,却是不愿将他卷得进来。
“步兄不愿让小弟涉险,心意我自然受领,但昨**也出手阻止了那三虎庄之人的追击,如此说来便与我并非毫无干系。”卓飞羽直视着步胜天,“你莫忘了,仗义之事本是我辈之所必为,此时若是卓某离去,日后传将出去,岂非有辱我箭神的威名。”说罢二人相视一眼,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滑过楼梯,擦过门板,飘进了客栈门外不远的草丛里,传到了正带了上百人围上来的庄律铭耳中,“他们就在客栈里,弓箭手守在外面,若是他们破房而出,立即将他们乱箭射死,其余人随我攻将进去。”说罢大手一挥,三四十名弓箭立时上前围在了客栈周围,庄律铭也带了剩下的人小心的往正门蹿去,一瞬间几十人鱼贯而入,那卓飞羽与步胜天二人径自坐在原地并无任何回应,庄律铭一眼望去见步胜天与卓飞羽身上穿着正是昨夜所见的衣衫,只是未看清正脸,一时却也不敢发难。
“此间客栈掌柜已然离去,只怕不能招待各位大爷,还请各位自便吧!”卓飞羽淡淡的说了句,仍是未转过正脸看他,面对几十人手执钢刀竟丝毫未现畏惧之色,庄律铭心中更是怀疑,张口道:“主人即是不在家,你们擅自闯将进来自行取酒来喝,岂非等同偷盗。”看着卓飞羽一脸不屑的态度,庄律铭有些声色俱厉。
“莫要说得这般难听,你怎知不是客栈掌柜先取了酒于我们喝然后才离去呢?”卓飞羽转过脸眼神直视着庄律铭,“好似阁下这般手执钢刀,带了这数十人凶神恶煞闯将进来,难不成你们是来打劫这家客栈的?”说完自顾自的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此语一出,那庄律铭心中大怒,当下寻思道:看此二人态势,似乎是专程留在此地候着自己,且不管他们如何意图,先试他一试,是否昨夜之人,若是弄错了,最多赔个礼便是。
想及于此,庄律铭冷笑一声:“此处方自发生命案,事情真相未明,这家掌柜竟然私自离去,分明是畏罪潜逃,你二人既是出现在此地只怕与这家掌柜有些干系。”说罢大手一挥,“将二人擒了交到府衙去。”话毕,立时冲了五六个上去拿出锁链要锁住二人。
“我劝各位还是莫要乱动的好!”步胜天见得此景终于耐不住低吼了一声,那庄律铭听得正是昨夜救李喜财之人的声音,当下如获至宝,“果然是你们?”话毕便钢刀一横凌空向二人扑去,刀声凌厉,步胜天见得身影立时向后飘然退得丈余,那庄律铭手中钢刀也追随而至,但听“呛”的一声,步胜天背上的刀已然出鞘,刀身急速砍在庄律铭的刀口上,那庄律铭立时手腕一沉,欺身而上,左掌倏然一掌向步胜天拍到,眼见便要拍在步胜天胸口,那庄律铭手掌却突然再也进不得半分,脸色也倏然变青,只见步胜天左手已然扣住他手腕,疾起一脚只把那庄律铭踢得倒飞丈余远,这一脚倒也未用真力,那庄律铭落地后,一骨碌爬将起来,晓是被捏得疼了,直甩手腕。啮声道:“快点上,替我杀了这小子!”
人群中立时扑上四名身穿黑衣之人,头上发丝胡乱绑在一起,年纪约莫都在四十岁以上,一人使鬼头刀,一人使一柄碧青剑,一人使狼牙棒,一人则是长鞭,但见四人身形齐动,四种兵器同时向步胜天攻到,每人的身法速度和力量都远远超过了庄律铭,当下只见步胜天身前闪过一片刀光,身影也随这片刀光左冲右突,纵是如此,数招过后,仍是将步胜天围在中间。
当下,步胜天不由心中大惊,想不到三虎庄竟有如此高手,虽不致落败,但短时间想要胜得对方却也不易,好在救李喜财之时,未遇上此四人,望着四人眼中皆放青光,又看了看四人的年龄和所使兵器,心中不由一震:难道是几年前师父口中说过的黑山四魔?据师父所说,此四人各有特长,若是独自对战并无过人之处,但是四人若是联合,便威力无比,十二年前师父也只是侥幸在他们手中胜得一招半式,自此之后那黑山四魔便潜回了西域,从此未再江湖出现。却不知今日怎地又会得三虎庄拢络,当下寻思,若当真是黑山四魔却是想方设法将四人分开方可,否则只怕没有取胜的把握!
那四人见步胜天不动,却也未急着攻上,原来这正是黑山四魔,分别为黑风魔段子风,黑雨魔奉沐雨,黑山魔成银山,黑水魔钟一水,居首的是黑山魔,因此四人便叫黑山四魔,自从十二年前因血洗岭南徐家庄之时败给柳无胜,虽然柳无胜饶得四人性命,他们心中却并无感激,暗地里潜心练武誓要一血前耻,待得数年后,四人功力更上一层楼时,他们又再次来到中原,此时却得知柳无胜已死,四人不由扼腕长叹,正要打道回府,途经一家烟雨酒楼时竟被人暗算,四人中毒正奄奄一息时,却得三虎庄主庄律山赐于解药助其解毒,又用重金许诺将四人拢在府中,又差人将四人家眷接到三虎庄好生安顿,那四人蒙他救得一命,又见他处处为四人着想,自是死心塌地为三虎庄效命。此时,四人认得步胜天正是用得柳无胜当年打败他们四人的天魔刀法,是以每一招都甚是小心。
另外一边,卓飞羽对战其他的人,却是轻松许多,虽然其中也不乏好手,但在卓飞羽面前终是不堪一击,若不是心中未动杀念,此刻客栈中只怕已然多了几十具尸体,正当他一脚将庄律铭踹飞时,见得步胜天被四人围攻得,当下急忙抽出羽箭,横臂一搭,“嗖”的一声,便向那使狼牙棒之人飞去,见此情景,那人只好回身去挡住来箭,步胜天怎肯失去这个机会,当下一招“魔动天下”但见刀光有如一张彩绸一般铺将开来,那使狼牙棒之人及他身旁使剑之人,只听得几声兵器相交之声,接着又是两声闷哼,步胜天身形已然趁势飘在了丈余开外,那使狼牙棒之人已被步胜天踢翻在地,使剑之人也向后一个跄踉险立不稳,剩下二人却是不敢上前。
步胜天脱得身来,见对方人多势众,怕当中另有高手,当下向卓飞羽喊一声“走”,已是抓起两名冲上来的汉子自门口丢了出去,晓是外面守候之人等得紧张,那两名汉子立时被客栈外的人射成一个刺猬般。
那黑山四魔又待围得上来,只见卓飞羽右脚步一抬,一张桌子便急速向四人飞去,待桌子被打散木屑飞散时,步胜天与卓飞羽已然冲了出去。
众人又待追去时,那黑山四魔连忙阻止道:“算了,不必追了,即便追上了,也未必将二人留住。”目光望去,青光更炽:这是个好对手!
庄律铭对四人却也不敢无礼,“抓不到二人只怕大哥会怪罪。”他知道四人对庄律山敬重,是以抬出他来,希望他们四人追赶前去。
黑山魔道:“庄主要的是杀西夏特使的凶手,至于此二人我们日后定会帮三庄主擒得。”那庄律铭急道:“成大哥,这方才使刀之人说不得就是凶手,要不然他怎会深夜闯得三虎庄去救那李喜财呢?”
那黑山魔听得连忙道:“既是如此,三庄主先带了人赶回去向大庄主回报,由我们兄弟追去,待觅得二人影踪,再通知你们!”说罢已顾不得庄律铭同意,兄弟四人已是大踏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