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是从一滴雨开始的。
起先是一滴,继而是百滴、千滴、万滴。从淅淅沥沥到倾盆而下,就连头顶重重密密的柳枝都被压得弯下。
水泽外却偏偏没有一滴雨,艳阳高照,天气晴好。
孟浮生大叫糟糕,本想趁着乱逃走。但樊长老已被惊动,全神戒备地站在水泽边缘,准备随时冲进去。他提前预知了这里的异变,那孟浮生他们还能不能提前逃走呢?
孟浮生默默提着断流刀,凝神看了沙曼丽和徐青莲,道:“等一会儿,你们两个从左侧,我从右侧冲出去。”
徐青莲微微皱眉。
沙曼丽立刻道:“你要干什么?自然是咱们三个一起胜算较大。”
“你想要逞英雄?”徐青莲冷笑:“就算你比一般练气六重的修行者要强一些,能比得过我们,能比得过樊长老?风头不是这样出的。”
孟浮生看着自天而降的雨,不知道雨水之中含有什么,淋了雨的柳树有些蔫蔫。知道时间不多了。“我自然知道。但他要的是我,不是你们。”
孟浮生以为这样说,至少徐青莲必定要后退的。他们不过萍水之交,也不指望大家能共患难。
听了孟浮生的话,徐青莲和沙曼丽的神情都有了细微的变化,然后安静下来。
孟浮生笑了一笑,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得意之色,暗叹一声,指着其中一个方位道:“等一会儿咱们就在那里上岸。”
“我们答应了么?”徐青莲瞪着孟浮生,口气生硬。
“怎么?”
徐青莲蹙眉,将头偏转,道:“想我徐青莲也是翩翩于世的佳公子,怎么到你口中,我却是个不顾同伴朋友的小人了?”
“朋友?”孟浮生的表情古怪。
徐青莲脸一黑,立刻道:“我说的不是你,是曼丽,是曼丽!但你好歹送我丹药。就这么离你而去不符合本公子的高尚品格!”
孟浮生看向沙曼丽。
沙曼丽只有一句话:“你总不认为,我连徐青莲都不如吧?”
徐青莲很委屈地悄声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孟浮生咬了咬牙,怎么这两人似变了个人,难道不知道此番有多危险吗?但不知如何,孟浮生的心里舒服多了,他慢慢转动双眼,道:“那我换个说法好了,虽然有些打击你们。但你们这样会拖累我。我对炼魂海十分熟悉,在这里逃生不成问题,甚至可以引诱樊长老入陷阱之地。但你们不同,你们在,会连累我。”
徐青莲和沙曼丽各自扭过头,不再跟孟浮生说话,被人嫌弃的滋味也不好受。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水泽上掀起了浪,木雕摇晃起来。风起浪涌,柳枝乱颤,他们能感到水泽上两股灵气在空中飘荡,形成对峙之势。
孟浮生示意木雕前行,黝黑的脸庞露出坚毅。
沙曼丽慢慢用手拢了拢散乱的发丝,目光落在孟浮生侧脸上,闪过一丝复杂。“那我的佛座白莲?你就要如此赖掉么?”
只要没有樊长老的威胁,炼魂海有湖妖在,取上一株佛座白莲不是难事。况且孟浮生以不怕沙曼丽再夺取他的木雕,所以立刻拍着胸脯,“没问题,只要咱们能够平安逃脱,你要几株都成!”
沙曼丽嗤笑:“先出去再说吧。”手腕一翻,薄如蝉翼的腕刀握在手中,静待一会儿的战斗。
三人继续在柳林里等待。
徐青莲问孟浮生什么时候才是出手的时候。孟浮生也不知道。他只知道,等要到了出手时候,湖妖就会发出信号的。
但他没想到信号来得这样快,着他念头在他心底里才转了转,脚下的木雕就忽然飞了起来,将着三人甩了出去。
孟浮生还未反应,木雕已便会巴掌大小,飞到怀中。
“就是现在!”孟浮生大吼,凭着甩出的力道,率先朝右边岸上奔去。
沙曼丽和徐青莲则奔至左岸。
樊长老正站在岸边,平静无波地等待着孟浮生的到来,高高举起的玉尺浮起盈光,温润莹白的尺身,涌出肃杀之气。
水泽内生出的飓风在疯狂呼啸,似要将柳树连根拔起。柳枝被吹拂地乱晃,几乎贴向水面。
水面风气,却仍旧波平如镜,不生半点涟漪。但水面的颜色却变得浑浊,透过水面,可以看到水底处有无数细小的血红气泡升起,将水染得浑浊。
孟浮生感受到身后如骤然的变化,以母树为中心,迅速地枯萎分解,变成血红的灰烬沉入水中。而在边缘的柳树却徒然狂长,柳枝如箭矢,脱离了柳树干体,向水泽外射去。
激射的柳枝变得坚硬如铁,柳叶倒竖,如逆鳞一般遍布。
孟浮生忽然觉得不妙,从木雕上跃起到飞至岸边,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但身后水泽和垂柳的斗争,让他十分不安。
因为孟浮生发觉,射出的柳枝,全是从自己不远处的那株巨大垂柳上射出的。显然这株垂柳是离水泽边缘最近的一株。
但正因为如此,柳枝喷射的方位,正是朝着自己前方而来,转眼前,以到了孟浮生身畔,和孟浮生平行而飞。
孟浮生只觉得不安,还未想到这样不妥的原因何在。水泽便忽然竖起一道巨浪水墙,拦截在孟浮生前方。
整个水泽的水全都涌到了此处,掀起的水浪到达数十丈,腰间处传来湖妖的示警。
就算湖妖没有示警,孟浮生也能感受到水墙那强大到令人颤栗的气息。
孟浮生本是全速奔进,想要凭借速度和高度带来的优势,冲破樊长老的防御。
但现在这样的速度,带给他的却是危险。
而身后的不远处的那株巨柳,仍然没有停止射出柳枝,甚至比之前的柳枝更密集、速度更快、柳枝更坚硬。
有几支已到孟浮生的背后。
若孟浮生此刻慢下来,最后的结局就会被数支柳枝透体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