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赵一来往东北,用时也不会太久,一般不会超过五天,就打来去用掉两天的时间,中间找那头山林熊告诉他一个情况,向他传达一则消息,刨去中间找人预约等所耽误的时间,也还有差不多两天的时间可以用,足够赵一用来劝说山林熊再次来一趟川蜀道,并且安排好自己走后的计划。
况且倘若那头山林熊还跟着赵一过来川蜀道,那就应该会超过五天时间,至少不是现在才三天的时间赵一就回来了,屈炘想到这里,心里微沉。
压下心中的些许阴霾,屈炘端起酒杯,道:“五少,西美,绩溪,你们自己玩好,喝好,我这里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五古一样端起酒杯,点了点头,“行。”
······
水流开着那辆老旧的吉普穿梭在都市霓虹之中,车流不息的景象在现在已经接近夜晚十点将半的光景时刻已经在逐渐减少,以至于水流在路上开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倒不是水流自愿开这么快,而是后面那辆尾巴实在跟的太紧,以水流的车技转了几圈也没有甩掉,看得出来后面那辆车里开车之人的车技并不弱于专业级别的人,屈炘安然坐在后排,转过头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后面的尾巴,似乎一点也没有危机感,仍然有心情调笑道:“小流流,你猜会是哪一方的人来跟着我们?竟然会有这么好的车手,拿来当尾巴用,可真舍得下本钱,又有人要大出血咯。“说完屈炘转过头来,看着有些小兴奋的水流,咧嘴道:”小流流,你行不行啊,不行我可就来了啊。“
水流眯眼眼眸,透过后视镜看向不远不近跟着的黑色大众,嘴角牵扯出一个不容察觉的弧度,一闪而逝,而后猛然提速,厚重吉普便如出笼的钢铁猛兽,轰鸣在霓虹之中。与此同时,后面跟着的黑色大众亦猛然提速,依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似早便料到水流会提速一般,屈炘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向后重重扬去,将座椅压出一个凹陷,屈炘揉了揉后脑勺,那里有些痛,知道这是水流对自己之前的话表示不满而做出的举动。
不同于水流,屈炘要是现在是自己在开车,或许在下一个弯道,屈炘就会来个甩尾,然后停在路边,等到后面那辆黑色大众出现在视野中,出现在弯道,屈炘便会驾着厚重吉普猛然蹿出,犹如蛮牛攻击猎物压向连小娘子也算不上的黑色大众,凭借着吉普自身的优势,直接让黑色大众连人带车失去所有行动力。而不是如水流猫逗老鼠一般逗着后方那个或许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戏耍了的男人,水流是那种见到猎物大多数时候并不会第一时间将猎物弄死,而是将猎物逗弄到或精疲力竭、或崩溃的时候再一击必杀的奇人。
看着似乎更加兴奋的水流,屈炘忍不住瘪了瘪嘴,有些为后面尾巴而感到悲哀,遇上我还好,起码死前还不用遭这么多累,谁让你遇上了水流这么个最不喜欢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黑色大众里的是个看上去大约三十五岁的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人,却没有一脸的汉奸象,相反很有男人味,两撇八字胡更是为其增添了几分风采。其实真实年龄不到三十的八字胡跟着前面那辆跟了一晚上的吉普车拐进一条已经愈发偏僻的道路,接过响起的电话,听过电话里的问话,轻声道:“一直跟着。”
“一百万已经打进了账户里,你可以让人查查。”
“好。”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个流传了成千上百年的俗语,就是傻子也懂,苏延峰不是傻子,相反是个活了三十五年的聪明人,不然也不会在小学读书期间年年拿三好学生得的奖金来补贴家用,从小便有自知之明的他明白自己这条贱命就是再怎么高卖也值不了一百万,那自然就是前面那辆车里的男人值得这个价。
一百万,真他娘的多啊,自己活了半辈子都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在自己老家那边,买新房都可以买五套以上了,要是那边的新娃能有一套房,娶媳妇就不用愁了啊,要是母亲知道自己有这一百万,还不得把嘴都笑裂开?一百万,够母亲看病,节省下来的再节约一点,也够母亲下半辈子用了。真他娘的多哎。
挂掉电话的苏延峰咧嘴笑了笑,带着几分自嘲,几分苦涩,还有几分疯狂,拿起手机重新拨开一个号码。电话响了两声后被人接通,那头传来一个温柔而质朴的女声,“喂?”
苏延峰深吸口气,咧嘴笑道:“喂,翠花,是我,延峰。”
听得出来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雀跃,“峰哥,是你啊。”
“嗯,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嗯。刚刚照顾大娘睡下,现在才把衣服洗完。”
“娘......身体还好吧?没犯病吧?”
“没有,就是念叨你的紧,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老板还不让我走呢,等我干完这一单生意就差不多可以回来了,快了。”
“嗯......”
“翠花,给你说个事,钱......”
没等苏延峰说完,那头就急切切说道:“峰哥,钱的事你不用担心,今天我又借了三百呢。”
苏延峰张了张嘴,又借了三百,在大多数人眼里这都算不上一个数字,苏延峰却能想象到电话那头的傻女子穿着一双普通布鞋走过了多少泥石子小路,踏过了多少门槛才借到这三百,又向那些人说了多少好话才借到这三百块,其实那些朴实的同村人借三百不是问题,可本就算不上宽裕的生活也经不住一次又一次的三百啊,他们也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啊。
平头老百姓生活的就是这么斤斤计较,不这么斤斤计较,狗娘养的生活指不定哪天就压垮了他本就没直起来的脊梁。普通老百姓,或许不敢有多大理想,只要还没有绝望,那活着就还有希望。
苏延峰握着老人机的手搓了搓脸颊,柔声道:“不是,翠花,你听我说,我向那卡里打了些钱,够咱们用了。还完债,给娘看完病,还能有剩余呢。”
“真的?”
“真的!”
那头的声音更轻快了,“得有多少?”
“总有个三四十万吧。”
“三四十万?峰哥,你该不会是抢的吧?咱不能干这事啊,被抓住是会掉脑袋的。”翠花隐约带着哭腔。
“翠花,不是,我怎么会干那些事呢,这是我这些年放在老板那里的工资,和老板关系好,还在老板那里借了些。”
“真不是不该得的?”
“真不是。”苏延峰被这话逗乐了。
平头老百姓的底线其实不高,不拿不义之财,得到该得之物,传承了很多年。
“我就说峰哥是村里最有前途的,看爸妈这下还能怎么说。”翠花柔声笑着。
“大伯他们也是为你好嘛。”
有女子心心念念等着一个人,不顾家里人的反对。一天两天,很多天;一年两年,很多年。
那头久久没有说一句,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听着电话里的电流声,苏延峰沉默片刻后对着电话柔声道:“翠花。”
“嗯。”
“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我两年后还没有回来,你就听大伯他们的,找个人嫁了吧。”
那头的女子只觉得心头没来由的悸动起来,当然,连小学也没上完的她自然是不知道悸动这个词的,她只是觉得听见这话,心头就好像有一直大手紧紧拽着,即将喘不过气来,女子紧紧按着胸口,颤声道:“你不回来了吗?”
“我......我这不是说的假如嘛。”
“不会的......”女子在电话那头呢喃着。
苏延峰听着电话里的呢喃声,张了张嘴,眨一下眼睛,再眨一下眼睛,还是没挡住流下的液体,终于柔声道:“翠花。”
女子不再呢喃,静静听着。
“我现在该去做事了,下次再打给你。”
女子轻嗯一声,道:“峰哥。”
“嗯......”
“我等你。”
苏延峰一脚踩住刹车,顿时响起刺刺的摩擦声,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