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转头看着身旁已经睡着了的女子,歪着个脑袋靠在椅背上,鬓角青丝贴在精致的脸蛋上,很是安详迷人,睡梦中的女子许是感到鼻梁微痒,皱着眉头伸手摸摸了鼻子,放下手之后继续睡觉,有些小可爱。水流不自主嘴角微翘,连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出来,沉默看了片刻之后,水流将视线透过车窗,看着已经很少有人进出的学校大门,准确的说是已经在这里停了将近十分钟的水流只看见了一对情侣进去,还是趁门卫不注意的时候偷溜进去的。
没读过大学的水流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识过猪跑,不用想也知道,这么大晚上要是在学校这么个神圣的地方还能够随意进出的话,那就不能被称之为“象牙塔”了,干脆改名为酒吧得了。水流收回目光继续瞅着舒珊儿的精致脸颊,万年没有表情的他流露出极少见的几分无奈与复杂笑意。对于水流来说,大晚上进校园这种没有防备的场所来说,虽然从来没有干过,可总比去杀有三五个保镖保护的首脑人物来得轻松太多。水流钻出吉普车,走进花台,从里面捡起几块小石子,瞥了两眼安装的摄像头,分别朝几个方向扔去,在寂静的夜空中传来几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靠近门卫室,里面的门卫大叔正扯着震天呼噜,睡得不省人事,估计就是悄悄把他抬走,他都不会醒来,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自己打晕他了。
舒珊儿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愣神两秒之后立即转头看向司机的位置,却发现水流已经不在车上了,舒珊儿揉了揉通红的脸颊,这下丢人了,自己和他第一次单独相处竟然又在车上睡着了,要是留下不好的印象这可怎么办?舒珊儿鼓起腮帮,显得很是气恼。
水流看着舒珊儿醒来后的一系列动作,破天荒有了想笑的冲动,憋着笑意敲了敲车窗,然后打开车门。
正在气恼的舒珊儿迷迷糊糊地下了车,有些手脚无措的站在水流面前,此时的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这辈子还没有如此尴尬过,实在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水流也不说话,静静地盯着站在身前脸颊通红的舒珊儿。舒珊儿是那种什么事似乎都能一秒钟过去的女子,更何况是面对自己心仪的男子,就更加不会太过在意的。
舒珊儿盯着水流,轻声道:“那我进去了?”
水流轻轻点头。
“以后我给你打电话,你记得要接啊。”舒珊儿一脸期待问道。
水流皱眉,片刻后还是嗯了一声。
等到满脸欢喜的舒珊儿消失在视线中,水流才转身钻进车内,拿起在车内兀自闪亮的手机翻看,放下手机,水流原本有几分柔化的脸庞再度变得冰寒起来,心中那一丝喜悦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水流猛地一踩油门,地面传来极其刺耳的摩擦声,吉普便像一块滚石般碾压过路面,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短信上没写多少东西,只写了一个地名,一个废弃工厂的名字。那些年,川蜀道上的巨擘老大还不是那个叫屈炘的人物,而他们也只是一个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在为了上位而挣扎着,就是在那个工厂里做着很多不方便也见不得人的勾当,完成了一步步的上位,也是在那个工厂里,没少有一些很有名的大人物凭空蒸发,找不到痕迹。
······
南宫庭看着被捆在柱子上的孔武,抽出烟来,“来一根儿?”
早已经知道后果的孔武也认清了事实,自己就是再练个十年八年估计也不是面前这个看上去有几分儒雅气的男人的对手,已经不计较活路的他咧嘴道:“来一根儿。”
南宫庭点燃两根烟,给孔武送到嘴边一根,自己抽上一根,也不管地上凉,地上脏,一屁股就坐在地上,眯着眼睛抽上两口烟,轻声道:“孔武,很多年前我见过你师父。“
狠狠抽了两口烟的孔武嘴唇一哆嗦,还剩下的小半截烟掉在地上,没有说话。
南宫庭又抽了口烟,似乎在自言自语,“他说他没怪你,这些年就一直没怪你,当年你要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他不该从中作梗,这一点儿是他不对,可他也是为你好,他说你就像他亲儿子一样,这一点你也无可否认,就是我们这些外人也知道。不过不得不说那个女人还真是如你师父所言,是压根儿就不会把你放在心上的,就算是你不听你师父的劝告叛出师门也是一样的结果,你师父说她是个狐狸精,是红颜祸水,那也没错,看看你现在的成就,这么多年过去,武力值还是在原地踏步就知道。你的天赋根骨可是比你几个师兄要好上一截的,和我也不相上下,那些年你师父尽在我师父面前吹嘘,可跟着她走了以后变成了啥样,你自己也知道。传说中的神仙级人物看人很少有出错的时候,把她看透还是没有问题的,就算她是狐狸精投胎也是一样。他说你要是跟着她走,你这辈子就完了,算不算得上是一语成谶我们暂且不说,总之结果就是他预料的那样。“
一根烟在指间燃完,南宫庭在地上把烟头狠狠摁灭,再拿出两根烟点燃,给孔武递过去一根,孔武用牙齿咬住,狠狠吸上两口,再呛人的烟也熏不掉心中的苦涩,一根烟抽完,孔武才沙哑着嗓子开口说道:“是我对不起他老人家。”
“对不对得起他老人家你给我说没用,真觉着对不起,你下去后给他磕头认罪也好,还是负荆请罪也罢,得你自己去说,我帮不了你,顶多以后替你多给他老人家烧点儿钱过去。”
孔武闭上眼睛,黝黑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看不到愧疚悔恨,很平静,颤动的嘴唇欲言又止。
南宫庭旋转着买来的廉价打火机,盯着上面的****女郎,似能看出花儿来,背对着孔武的他似乎看见了欲言又止的孔武想要问些什么,说道:“孔老爷子去年开春的时候去的,离在以前捡到你的那块山头没几里的距离,去的时候你那几个师兄弟都在,听你大师兄说没啥大遗憾,就是觉着有些对不住你,外加没说出口的有些想你,老爷子去的时候盯着那块山头看了好几眼,然后才闭上的眼睛。你是不是疑惑为啥你那些师兄弟没来找你?老爷子去之前叮嘱过他们,不然,以你二师兄那暴脾气,估计早就把你押回去家法处置了。其实你师兄弟几个当中就你二师兄最疼你,要不然也不会当初得知你叛出去醉了几天几夜,差点儿就提枪要来收拾那女人。“
孔武记起那个喜欢带着自己掏鸟窝,带着自己在大雪天下套子,在师父打自己的时候会扑在自己身上来的看上去耿直老实的男人,嘴唇颤动的更加厉害。
“再来一根儿。”
“你抽上瘾了还,都要下去了你还浪费我烟。”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南宫庭手上却没有停,还是再次抽出两根烟来点燃。
“都要下去了你还不准我抽两根儿烟了?再不抽天知道下去还有没有得抽,不趁现在还能喘气抽上两口,不得后悔死?”孔武眼睛澄澈,看着南宫庭认真说道。
南宫庭沉默片刻后说道:“是不是在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关于你的事情,还认识你?”
狠狠吸了口烟的孔武说道:“现在还重要?”
“现在是不重要了,可你总归还是想不明白。”
“那说说看。”
“我就是你说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的师叔,我来川蜀道上,一半的原因就是为了他,另一半的原因和你没关系就不告诉你了。来这里之前的时候,你大师兄给我说过你,让我有可能的话就关照关照你,我没答应他,也没拒绝他,因为我也不知道我来之后能不能关照到你,或者你需不需要我的关照,你大师兄也说了,估计以你的性子,也不会乐意让别人帮助。所以我来这里之后就调查过你,算是一定程度上的了解过你,最起码见了面能认得出来。“南宫庭抽了口烟,看着腥红的烟头,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一句话没说。
咬着烟头的孔武看着南宫庭的背影,似乎知道他为什么而叹气,咧嘴笑道:“按你们的规矩来,该怎么办怎么办,现在我算是阶下囚,不用为难自己。”
南宫庭盯着前方漆黑的夜空,夜空下是一条石子小路,轻声道:“多谢,今天我不杀你。”
南宫庭转头看着绑在另一根柱子上的刘正雄,说了一句很没头没尾的话,道:“那应该是你儿子吧?”
孔武吐掉烟屁股,也转头看向那个模糊的轮廓,沉默片刻后突然转头看着南宫庭道:“求你个事。”
南宫庭轻嗯一声,有些疑惑。
“让我死在他前面。”
南宫庭笑道,“我可能帮不了你这个请求了。我说过,我不杀你。”
前方石子路上传来一个寒冰一般的声音,“我可以。”
南宫庭看着愈发清晰的身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谈了口气,一句话也没说。
水流抽出隐藏在衣服下的三菱军刺,越过南宫庭,面无表情捅进孔武胸膛。
孔武抽搐几下之后,渐渐停止呼吸,鲜血染红了胸前一大片衣服,染红了一大片水泥地。
水流瞥了两眼带着几分悔恨,几分遗憾,几分愧疚,几分解脱的孔武,转身站到远处,沉默不语。
二师兄,对不起了,再也没机会和你一起进山下套子了。
师父,对不起,不孝徒弟这就下来给你请罪来了。
这个沉默了大半辈子的黝黑男人,就这样沉默的死在了自己亲儿子面前。哪怕到死,在那个臭名昭著的胖子眼里,也依然是个看门狗一样的可有可无的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