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间外面看不出来任何出奇,里面却是古色古香的茶馆里出来,已经快要到晚饭时间了,屈炘和水流并没有回到荒草别墅去,而是找了家小饭馆,就在小饭馆里坐着等吃饭。
现在还不是吃饭的高峰期,小饭馆里却已经热火朝天了,看得出来,小饭馆的生意很好。屈炘和水流挑了个靠近门的位置坐下来,点了几个小菜,外加一人一瓶啤酒,和普通人没有不一样,只是水流那一副生人勿进的冰冷样子让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除此之外最大的区别就是两人的沉默有些显得与周围的热闹气氛格格不入。
饭馆老板是一个中年大叔,招呼着进进出出的顾客,一张油光满面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像极了一朵迎风招摇开放的鲜红牡丹。老板就站在离屈炘不远处的桌旁,终于迎来片刻休息时间的中年老板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颊,把手中的零钱往怀中的钱袋里一揣,扯过身旁空着的椅子一屁股坐上,然后抽出一根烟美美地抽着,那享受到样子仿佛晒过了神仙。
屈炘看着不远处的沉默抽烟的老板,忍不住把手伸向自己衣兜里想要拿出一支烟来燃上,却发现自己出门的时候却忘了把烟带出来,屈炘把目光投向水流,水流面无表情的摇头,屈炘顿时有些意兴阑珊。
中年老板似乎看出了对面两个男子的意图,从嘴上拿下香烟,轻轻吐出一口烟气,将燃尽的烟灰弹进垃圾桶内,起身,走向屈炘那一桌,从裤兜里摸出一包十五块钱的崭新黄鹤楼,拆开后满脸笑容的向屈炘递过去,“兄弟,别嫌弃。”
水流面无表情的摇头,屈炘伸手接过中年大叔递过来的黄鹤楼,瞥了一眼中年大叔手中已经快要燃完的香烟,天下秀,五块钱一包。浅笑道:“大哥,能借个火不?”
水流不可擦觉的皱了皱眉,随即又恢复平常。
“这有啥不行的,给,兄弟,只要你不嫌弃大哥给的烟不能入嘴就行。”中年大叔笑容不减,大手一挥道,如果不是肚子上那一坨肥肉实在太过巨大,倒颇有几分大将之势。
屈炘抽了一口点燃的黄鹤楼,然后将手中的打火机递给中年大叔,看着中年大叔说道:“大哥,我看你们店里生意很好啊,怎么只看见你一个人在忙活,怎么不多请个人帮忙?”
中年大叔把手中的天下秀一口抽尽,摁灭仅剩下了的一个烟屁股丢进垃圾桶里后才悠悠说道:“可不是,这些天店里就我和媳妇儿两个人,本来前几天都还有一个年轻小伙子在店里干着。可大兄弟,你也知道,现在这社会钱不好挣啊,年轻人又嫌弃干咱们这行的挣不了钱,在这里耗一辈子说不定以后媳妇儿都讨不到,所以那小伙子走了也就正常,只是想要招人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中年大叔连连哀声叹气,显得很是苦恼。
中年大叔伸长脖子,往不远处的厨房里悄悄看了一眼,厨房里一个丰满身影在忙碌着。中年大叔收回眼光,又拿出一根天下秀点燃,眼光在无意间瞥见年轻男子正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天下秀出神,中年男子没有猜测屈炘现在心中在想着什么,也没有丝毫在意屈炘的眼光,更没有觉得抽五块钱的天下秀会有掉价,被人瞧不起的嫌疑,呵呵笑道:“抽习惯了。”没有说那些年只抽得起五块钱的天下秀,然后就一直抽到了现在。没有向面前眼神真诚的年轻男子抱怨那些过往的艰辛与辛酸,只当它是一坛老酒,经历的年岁愈久,却是会愈发醇厚浓香,比如现在在中年男人看来,就是弥足珍贵的回忆。
屈炘听见中年大叔的言语,在现在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而当初经历过如何的困苦,那就只能是中年大叔自己才能有的体验,而屈炘自己却有过相似的经历,能感觉到那四个字所包含的一切,血与汉,累与泪,恨与狠,爱与碍。
屈炘突然转头看向中年大叔,在中年大叔疑惑的目光中说道:“大哥,能不能给我也来一根?”
中年大叔感觉有些想不通了,这年头年轻人有好烟不抽,却专门找人要劣烟抽?虽然好烟也不咋好,可终究是比五块钱一包的天下秀要好上几倍的啊。中年大叔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年轻人的步伐了,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这两天肥肉又吃多了,脂肪高、血压高、各种高又一股脑冒出来了。不过中年大叔还是按照职业习惯将手中的天下秀递了过去,在屈炘感激的目光中迷迷糊糊地收回油渍渍的手,仍然是在迷糊中。
原来还是如此的呛人,原来还是记忆中的味道,哪怕已经过了很多年了,原来自己还是很熟悉,从骨子里熟悉。就像是那些曾经在一起的岁月,已经在自己骨子里,心里烙下了印痕,刮也刮不掉,抹也抹不去。
水流看着两个抽五块钱一包天下秀的男人,一个名动八方,一个默默无闻,两个人素不相识,却没有感觉到怪异。水流默默地从桌上拿起天下秀点燃,三个人默默地在一桌上抽着烟,与周围显得有些怪异。
中年大叔突然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在桌子上默默抽烟的屈炘,原来也是个有故事的小伙子。却以为那个冷的似寒冰的男子只是简单的想抽罢了,于是就抽上了。
中年大叔顺着屈炘的目光向外看去,对面街上有一个年轻小伙子正在搭起的台子上面红耳赤的激烈演讲着,很激动,看样子应该是在说着关于梦想什么的扯淡玩意儿。中年大叔不知是无聊还是由于别的什么,没有再移开自己的视线,盯着舞台出神,直到听到一个如河东狮吼般的声音响起,才触电般跳起来,赶紧进了厨房。
声音只说了一句话,“死胖子,你还不赶紧过来端菜,又在瞅啥玩意儿?!”
屈炘没有注意到饭点老板的离开,他想起了埋在记忆中的一些事情。
很多年前,自己还年少的时候,另一个人也正年少,戴眼镜,很温柔。那天那个要上台演讲的人,在自己这些人的怂恿下,喝了一些酒,可能是酒壮怂人胆,温柔少年面对着黑压压的人群,不再畏惧。就如现在那个面红耳赤的年轻人在那般激烈演讲一样。
当台下有人起哄时,有人故意刁难时,温柔少年在台上温柔地说着他到现在都还记得的话,掷地有声,很自信,所以显得很强大。
少年说。
“我有满腔血,用以博平生。流尽每一滴,洒向天下人。”
“我有凌云志,足以博生平。踏尽每一尺,引领天下人。”
屈炘突然笑了起来。
二爷,方辉,既然你们要玩儿下去,那老子就陪你们玩儿到底。
屈炘看着水流,突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有五块钱,不够给饭钱,你呢?”
水流额头青筋毕露,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有!”
屈炘势弱道:“那咱们又得吃霸王餐了?!”
······